通惠县衙,新任户房主事张诚放下手中的青苗贷名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已是夜色深沉,衙内只剩下零星几处灯火。
“张主事,还在忙?”县丞吴之道提着灯笼踱步进来,脸上挂着惯常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张诚起身:“吴大人。核对一下青苗贷的发放名册,确保没有虚报冒领。”
“年轻人勤勉是好事。”吴之道走近,状似随意地翻了翻名册,“不过啊,有些事也不必太过较真。这青苗贷本是陛下仁政,若因核查过严,寒了农户的心,反倒不美。”
张诚眉头微蹙:“下官只是按章程办事。确保朝廷恩泽落到实处,不被宵小侵吞,才是真正不负圣恩。”
吴之道呵呵一笑,不再纠缠此事,话锋一转:“听说……安远侯的案子,牵扯不小?连带着京西几家皇庄的管事都换了人。如今这京城内外,可是风声鹤唳啊。”
张诚不动声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圣明,自会明察秋毫。”
“那是自然。”吴之道点点头,压低声音,“不过张主事,你还年轻,有些门路……未必只有一条。通惠县这摊子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有些‘惯例’,能通融处,不妨通融一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张诚的肩膀,转身离去。
张诚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吴之道这番话,看似提点,实则暗含威胁与拉拢。安远侯倒台,空出了大量利益,显然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填补空缺,甚至将手伸到了新政执行层面。他拿起笔,在空白的纸条上快速写下几行字,封好。
“来人。”一名心腹差役应声而入。
“把这封信,连夜送去都察院,面呈陈望陈大人。”张诚将密信递出,低声道,“告诉陈大人,通惠县这边,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差役领命,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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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陈望值房。
他看完了张诚的密信,又拿起另一份由影卫送来的、关于几位勋贵近日频繁密会的情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安远侯的人头落地,并没有让这些蠹虫彻底收敛,只是让他们行事更加隐秘,试图在新的权力格局下,寻找新的“惯例”和“方便”。
他缓缓地展开那张洁白如雪的纸张,仿佛这是一个庄严而神圣的仪式。纸张的触感细腻而光滑,似乎在期待着他的笔触赋予它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然后将毛笔轻轻蘸入墨汁中。墨汁在笔尖上凝聚,形成一滴浓黑的墨珠,宛如他心中的思绪,深邃而凝重。
他开始动笔,每一笔都显得沉稳而有力。他详细地列举了吴之道等人试图扭曲新政的种种迹象,从他们的言行到他们的决策,无一遗漏。他用犀利的文字剖析着这些行为背后可能隐藏的动机和目的,毫不留情地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然而,他并没有止步于此。他深知,仅仅指出表面的问题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深入挖掘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层次的利益勾结。他的笔触如手术刀般精准,切开层层表象,直抵问题的核心。
随着他的书写,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他专注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那影子随着烛光的跳动而微微晃动,仿佛也在为他的思考和创作助威。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纸张上的字迹越来越多,他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他知道,这份奏报不仅仅是对吴之道等人的弹劾,更是为周明轩大人和陛下提供了关键的线索,帮助他们将清扫积弊的行动推向更深、更广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