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昔日张党、刘党的位置换上了许多新面孔,大多是李琮在青州平叛和宫变中简拔的寒门子弟或中立官员,虽然略显青涩,但眼中大多带着一股想要做事的锐气。
这一日的小朝会,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争论依旧存在,但不再是围绕党派利益的互相攻讦,而是针对具体政务的务实讨论。
“陛下,”新任漕运总督,一位姓王的中年干吏出列奏道,“根据陛下旨意,臣已初步厘清漕运积弊,革除‘淋尖踢斛’等陋规,并试行‘分段承包、按量计酬’新法,漕丁积极性大增,预计今年漕粮北运效率可提升三成以上,损耗也将大幅降低。”
李琮微微颔首:“甚好。然漕运之弊,根深蒂固,不可掉以轻心。需严防旧势力反扑,亦要防止新法执行中产生新的不公。王爱卿当再接再厉。”
“臣遵旨!”
接着,户部针对新的税赋改革方案,清查隐田、规范征收、减轻贫苦农户负担。工部则奏请兴修水利,以工代赈,安置青州之乱后的流民。
李琮仔细听着,时而发问,时而提出修改意见。他发现自己前世那些模糊的经济学、管理学知识,在这个时代竟能提供许多独特的视角,让众臣时常有茅塞顿开之感。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裁决者,更像一个引领方向的掌舵人。
这种亲手推动变革、看着国家机器向着好的方向缓慢转动的感觉,似乎比单纯的权谋斗争,更能带来一种充实感。 李琮看着丹陛下那些因为建议被采纳而面露兴奋的年轻官员,心中那份血夜之后的空茫,被一丝微弱的成就感悄然填补。
退朝后,李琮并未直接回养心殿,而是信步来到了西苑的琉璃坊。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顾明月清亮而带着喜悦的声音:“成了!陛下您看!”
只见顾明月捧着一块明显比之前纯净透亮许多的琉璃片,兴奋地迎上来。阳光透过琉璃,在她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光芒。
李琮接过琉璃片,对着光线仔细查看。杂质和气泡果然少了大半,透明度大大提高,虽然还比不上前世的玻璃,但在这个时代,已是划时代的突破。
“恭喜顾小姐,此乃大功一件。”李琮由衷赞道。
“全赖陛下指点迷津!”顾明月脸颊微红,难掩兴奋,“臣女按陛下所说,调整了配方,加入了那种叫‘硝石’的矿物粉末,又改进了窑炉,果然效果显着!接下来,臣女想尝试烧制更大、更平整的薄片,或许……或许真能做出陛下所说的‘窗玻璃’和‘千里镜’!”
看着她因专注和成就而焕发的神采,李琮心中微微一动。与她相处,总能让他暂时忘却朝堂的纷扰。
“很好。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李琮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待千里镜制成,首批当优先配给西北边军。”
提到西北,李琮的心情又凝重起来。张、刘虽倒,但他们与域外勾结的线索却似乎断了。那个虎口胎记的胡三,在严刑拷打下也只知奉命行事,对上层联系一无所知。刘铭在狱中更是咬紧牙关,对资敌之事矢口否认,只认贪腐。
真正的隐患,依然潜伏在西方。
数日后,一份来自西北的紧急军报,证实了李琮的担忧。靖安侯密奏:关外数个部落近期异动频繁,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而且,他们手中似乎出现了一批质量远超从前的兵甲,其锻造工艺,不似草原风格,反倒与中原精工有几分相似!
军报最后,靖安侯语气沉重地写道:“……虏寇装备精良,士气高涨,恐不日将有大举寇边之举。边关兵力虽足,然敌军情不明,利器难防,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砰!”李琮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茶盏乱响。果然!刘铭私运出去的矿物,果然被用于武装这些蛮族! 张、刘、赵倒台,并未能阻止这场危机,反而可能因为内部权力交接的动荡,让敌人觉得有机可乘!
“宣兵部侍郎,枢密院使,即刻觐见!”李琮厉声下令。平静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内部的脓疮刚被剜去,外部的狼烟已然升起。
他走到疆域图前,凝视着西北防线。这一次,不再是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计,而是真刀真枪的国战。他这个少年皇帝,能否带领这个刚刚经历内耗的帝国,抵御住来自草原的狂风暴雨?
考验,才刚刚真正开始。 李琮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转身,看向殿外渐渐聚拢的将领和重臣。无论是内部的革新,还是外部的征战,他都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