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深秋,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凛冽。边境几座刚经历战火摧残的城镇,尚未恢复元气,便被更恐怖的阴影笼罩——一场瘟疫,如同跗骨之蛆,悄然蔓延。
患者起初只是发热畏寒,随即身上出现骇人的紫斑,咳血不止,死亡率极高。军中的老医官诊视后,面色惨白,声音颤抖地向萧煜禀报:“将军……是虏疮(天花)混杂了不知名的戾气,来势极凶!若无对症良方,恐……恐营中十不存一啊!”
消息如同冰水泼入帅帐,所有将领的心都沉了下去。封锁、隔离的命令虽已下达,但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在军中飞速扩散。
就在这绝望压抑的气氛中,一个身影出现在帐外。苏芷柔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医官服,未施粉黛,面容清减,眼神却如古井般沉静,又似有火焰在深处燃烧。
“将军,让我去疫区。”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内的死寂。
萧煜猛地抬头,看到是她,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那是九死一生之地,活人进去,出来的可能就是一副棺椁!“不行!”他断然拒绝,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粗鲁,“疫区凶险,你……你不能去!”
苏芷柔平静地迎上他焦灼的目光,语气没有丝毫动摇:“萧将军,我首先是医者。伤兵营与疫区,于我而言,只是需要救治的场所不同。若因惧死而退缩,我苏芷柔习这一身医术何用?见死不救,与持刀杀人者,又有何异?”
她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帐内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可闻。萧煜死死盯着她,看到她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然与悲悯。他知道,他拦不住她。正如她无法对满营伤兵视而不见一样,她同样无法坐视疫区军民在绝望中死去。
“……好。”这个字,就像是从萧煜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萧煜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会拨一队亲兵随行保护你,确保你的安全。所需的药物和物资,我也会倾尽所有,优先供应给你。”他的语气坚定而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然而,当他说完这些话后,却突然顿了顿,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但是……苏医官,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重自身啊。”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
他没有再用“娘娘”的尊称,此刻,她只是一名准备奔赴死地的医者。
苏芷柔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转身便去准备药箱、安排助手。她的背影在秋风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带着一种撼不动、摧不垮的坚韧。
当她带着寥寥数人,义无反顾地走入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隔离区时,萧煜站在帅帐外,久久凝视着她的方向,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