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秘密回京的队伍,在影卫的暗中护持下,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数波不明身份的窥探,终于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悄然抵达京郊一处隶属于皇庄的别院。此地僻静,守卫森严,最适合静养,也便于控制消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城之内,几缕看似无关的流言,如同初冬的寒气,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酒坊茶肆,渗透进坊间巷陌。
“听说了吗?镇西侯萧将军不是在西北打仗,好像是偷偷跑回京城了!”
“不能吧?萧将军可是咱们的战神,怎么会”
“嘿,谁知道呢?听说伤得重,怕死在战场上,所以就。。。况且,你们忘了跟着他一起回来的那位?以前可是宫里的娘娘”
“嘶——安济夫人?陛下不是赐婚了吗?”
“赐婚是赐婚,可这千里迢迢一起回来,谁知道路上…嘿嘿,何况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大度?这里面的事儿,深着呢”
流言如同生了脚的瘟疫,迅速变异、扩散。初始版本还是“边将擅离”,很快便衍生出“畏战潜逃”、“携美同归”、“圣心难测”等多个香艳且阴暗的版本。它们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指责皇帝,却将矛头精准地对准了萧煜的忠诚与苏芷柔的名节,其恶毒之处,在于难以公然辩驳,且极易煽动不明真相者的情绪。
紫宸殿内,李琮面沉如水地听着王瑾的禀报。
“流言源头混杂,多起于城南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追查起来颇费周折,但背后隐隐有引导的痕迹。老奴已命人盯住了几个散播最凶的混混头目。”
“江南那边,有什么动静?”李琮指尖轻叩御案,发出规律的轻响。
“我们监控的几个江南世家在京的代言人,近日确实有些异常走动,尤其是与都察院的几位御史,过往甚密。”
李琮冷笑一声:“果然按捺不住了。他们知道动不了朕的革新之策,便想先断朕的臂膀,从忠臣良将身上泼脏水。萧煜在西北推行《通商令》、设立官造坊,触动了他们通过西域贸易获得的巨大利益,他们这是报复,也是试探。”
他沉吟片刻,下令:“第一,加派人手,保护好萧煜和安济夫人,绝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别院,更不许这些污言秽语传到他们耳中,影响养伤。第二,让格物所的张允,以巡查京郊水利工地的名义,去一趟别院,他心思缜密,懂些医理,让他去看看萧煜的伤势,或许能有新发现。第三,”李琮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他们想用流言,那朕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舆论’。”
当日下午,几名在酒肆中大肆宣扬“萧将军畏战”论调的男子,被京兆尹衙役以“寻衅滋事、诽谤朝廷大将”为由锁拿下狱。同时,几份由民间说书人撰写的“新话本”开始悄然流传,内容皆是歌颂镇西侯血战沙场、忠勇护国的事迹,尤其详细描绘了其此次为肃清边境通道、身先士卒以致重伤的惨烈过程。官方并未明令推广,但这些故事因其真实悲壮,迅速压过了那些阴暗的流言,赢得了市井百姓的共鸣。
然而,朝堂之上的风波,并非市井手段所能平息。
次日大朝,御史台刘御史便出列上奏,措辞谨慎却锋芒暗藏:“陛下,臣闻镇西侯萧煜已离西北驻地,疑似返京。边关大将,身系国防安危,无诏不得擅离。即便陛下有密旨,如今西北战事未靖,主将骤然离开,恐动摇军心,给外敌可乘之机。且外界于镇西侯与安济夫人同行之事,颇有微词。臣恳请陛下明示,以安朝野之心。”
这奏章,数名官员纷纷出列附议,要求朝廷对此事给予明确说法。
龙椅上,李琮目光扫过下方,将那些或义正词严、或心怀鬼胎的面孔一一收入眼底。他并未动怒,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刘御史倒是消息灵通。”他轻轻一句,让那刘御史额头瞬间见汗,“镇西侯萧煜,为国浴血,身负重伤,中毒垂危。朕下密旨召其回京疗伤,乃是为保全朕的股肱之臣,何须向你等一一报备?莫非在尔等眼中,边疆将士的性命,便如此轻贱,合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算忠臣?”
他顿了顿,语气转厉:“至于西北军务,朕已委派副将暂代,一应防务皆有章程,何来动摇军心之说?尔等不思为前线将士筹措粮草、稳固后方,反而在此听信谣诼,妄议功臣,是何居心?”
“还有,”李琮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那几个附议的官员,“安济夫人苏氏,朕已明旨赐婚,革其妃号,许其新生。她精于医道,随行照料,乃是朕感念萧煜之功,特许之恩典。谁再敢以此事搬弄口舌,污蔑忠良,视同欺君!”
一番话掷地有声,带着凛冽的杀意,顿时将朝堂上刚刚冒头的质疑声压了下去。保守派们见皇帝态度如此强硬,心知此事难以直接撼动,只得暂时偃旗息鼓。
退朝后,李琮回到御书房,脸上并无轻松之色。他知道,这只是第一轮交锋。真正的黑手尚未露出水面,后宫之患未除,萧煜的伤势更是悬在心头的利剑。
这时,王瑾又来禀报:“陛下,张允大人从别院回来了,正在外面候旨。”
“宣。”
张允快步走入,行礼后,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与些许发现后的兴奋:“陛下,臣仔细查看了萧将军的伤势。箭毒诡异,太医们用传统之法化解缓慢。但臣在格物所翻阅顾娘娘留下的一些笔记时,曾见其提及类似西域奇毒,或许……或许可用‘活性炭吸附’与‘血清析毒’之法尝试,只是此法闻所未闻,风险极大……”
李琮眼中精光一闪。顾明月的笔记!那是她将现代医学知识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记录下来的宝贵遗产。
“细细道来!”李琮身体前倾,他知道,扭转局面的关键,或许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