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隘的土墙被血迹反复浸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赭褐色。赵昆扶着墙垛,远眺罗刹军营。京营援兵带来的不仅是生力军,还有格物所紧急赶制的三百具改进型神臂弩和五十箱燃烧更烈的火药包。
“将军,探马回报,罗刹人正在后方集结一种新的攻城器械,像是带轮子的高台,比云车还高。”副将指着远处隐约的尘烟。
赵昆眯起眼。罗刹人果然没闲着。他转身,目光扫过身后肃立的几位将领:“都说说,这仗,接下来怎么打?”
“固守!”一位老成持重的参将立刻道,“我军新得援兵,士气正旺。罗刹人劳师远征,只要守住隘口,耗也能耗死他们!”
“守?守到什么时候?”另一名年轻气盛的校尉反驳,“罗刹人器械层出不穷,上次炸了我们的炮,下次呢?不如趁其器械未成,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出击?罗刹骑兵来去如风,我军野战占不到便宜!况且陛下严令固守待援!”
“待援?再来的援兵还能比现在多?战机稍纵即逝!”
将领们争论起来。赵昆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墙砖。固守,稳妥,但被动。出击,冒险,却可能掌握主动。他想起萧煜密信中的提醒:“罗刹欲疲我、耗我、探我虚实……必要时,可示敌以弱,诱其来攻,聚而歼之。”
示敌以弱……聚而歼之……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都别吵了。”赵昆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争论戛然而止。他指向沙盘上风蚀隘侧翼一处不起眼的洼地,“这里,叫‘鬼见愁’,地势狭窄,两侧是陡坡。”
赵昆继续道:“传令,从明日起,每日减少隘口守军旗帜,炊烟减半。派出小股部队,夜间袭扰罗刹营地,但只许败,不许胜,一路丢弃些破烂军械,把他们往‘鬼见愁’方向引。”
参将愕然:“将军,这是……”
“诱敌。”赵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罗刹人连胜几阵,又见我军‘示弱’,必生骄狂。他们想拔掉风蚀隘这颗钉子很久了。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指向洼地两侧的陡坡:“在这里,埋伏我们所有的‘旋风炮’和强弩手。等罗刹主力被引入洼地,给我往死里打!京营援兵埋伏在外围,截断他们退路!”
校尉兴奋道:“将军妙计!此乃请君入瓮!”
参将仍有疑虑:“万一罗刹人不中计……”
“那就继续守。”赵昆斩钉截铁,“但机会,必须创造。陛下在京中为我们扫清障碍,不是让我们在这里当缩头乌龟的!此战若成,可重创罗刹锐气,至少为朝廷再争取半年时间!”
他环视众将:“各自回去准备。记住,戏要演得像!谁要是提前露了馅,军法从事!”
“末将遵令!”
众将领命而去。赵昆独自留在城头,望着远方罗刹军营的灯火。这是一场豪赌。赢了,西北危局可解;输了,风蚀隘可能不保。但他相信麾下将士的血性,更相信陛下在后方给予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