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
玄元宗,外门任务大殿。
阳光,玉砖,汗味,灵植涩气,固定区沉闷的长队,自由区喧闹的人头……一切如旧。
“下一位。” 声音清朗平稳。
一名弟子递上令牌:“林长老,弟子接自由任务清理北麓废弃矿道三号支脉。”
林德腾目光扫过令牌,拿起对应的玉牌递还:“孙明。
为期五日,每日计六点。
矿道深处偶有蚀金鼠出没,莫要深入未探明区域。”
语气例行公事,无苛责亦无额外关怀
林德腾刚处理完一叠弟子提交的任务完成报告,随手拿起新送来的《日报》。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玄元快讯”栏,一则简短的报道瞬间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执法堂弟子离奇生还引关注】
月前于北域“黑风峡”清剿流窜邪修时,不幸遭遇金丹期邪修自爆陷阱、被执法殿判定为“神魂俱灭,尸骨无存”的内门弟子赵锐,昨日傍晚竟自行返回宗门山门!
其肉身完好无损,甚至隐现莹光,然神魂状态极为诡异,波动微弱混乱,记忆大片空白,言语不清。
执法殿张铁面长老已亲自接手此案,天机峰亦派员协助探查。
此等“假死复生”之异事,实属罕见,缘由成谜。
林德腾放下报纸,指腹无意识地在温热的茶杯上摩挲了一下。
神魂俱灭还能肉身完好归来?
这绝非寻常“假死”可解释。
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散开后,耳中已敏锐地捕捉到殿内开始发酵的议论声浪。
“喂,听说了没?执法堂那个赵锐!回来了!”
“真的假的?黑风峡那鬼地方,金丹自爆啊!渣都不剩才对!”
“《日报》都登了!
千真万确!
人是回来了,可听说人傻了,连自己叫啥都快忘了!”
“嘶...该不会...是被什么山精野怪、或者...更邪门的东西占了身子吧?”
一个弟子声音发颤,引得周围几人脸色微变。
“别胡说!张铁面长老亲自查着呢!不过...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性!”
这“还魂弟子”赵锐,迅速成了玄元宗上下最炙手可热的谈资。
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不断。
消息在发酵
......
没过两日,便有更详细的风声从内门传出,经由那些在自由任务区交接的内外门弟子之口,添油加醋地散播开来
赵锐的身体被执法殿和丹鼎峰的大能反复检查,确认毫无夺舍或邪法寄生的痕迹,甚至其肉身强度、经络韧性,比遇袭前还要强上几分!
这匪夷所思的现象让“假死奇遇说”甚嚣尘上。
然而,更令人不安的细节随之暴露。
有执法堂的同门出于关心,试图与赵锐“切磋”以助其恢复。
结果令人心惊!
那个记忆混乱、神情呆滞的赵锐,一旦握剑,整个人气质骤变!
剑招凌厉诡谲,快如鬼魅,剑身上缠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灰黑色气息!
与其交手者,无不感到神魂刺痛,灵力运转迟滞,往往数招之内便败下阵来。
那剑法阴森死寂,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与玄元宗煌煌正大的剑道传承格格不入!
一时间,“阴冥剑法”、“鬼剑赵锐”的名号不胫而走。
气氛很快从惊奇转向了压抑。
赵锐居住的精舍周围,原本生机勃勃的灵植开始莫名枯萎凋零,即使在阳光明媚的白天,靠近那里也能感到一股渗人的阴冷。
更诡异的是,夜深人静之时,常有低沉、呜咽般的剑鸣声自其房中隐隐传出,如泣如诉,扰得邻近弟子心神不宁,难以入定。
执法殿不得不加派了人手在精舍外围警戒,张铁面长老更是数日不见踪影,据可靠消息称,他几乎住进了存放古老卷宗的秘库,翻阅着一切关于“生死逆转”、“古战场怨煞”、“阴兵借道”乃至“剑灵附体”的禁忌记载。
天机峰的数位执事也频繁出入执法殿,面色凝重,显然赵锐身上那“生魂死气交织”的状态,让鉴魂盘都感到困惑。
…
这一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玉地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藏经阁的温书昀如约而至,一袭青衫,依旧儒雅。
他在林德腾对面坐下,接过递来的灵茶,轻嗅茶香,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
“林师弟,几日不见,你这任务殿,倒是比往日更添几分...喧嚣。”
他抿了口茶,目光扫过殿内依旧三五成群、压低声音议论“鬼剑”的弟子们,语气带着点打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探究。
“不过是弟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热闹些,也显得宗门有生气。”
林德腾笑容标准,为他续上茶水,动作平稳流畅。
“谈资?”
温书昀轻轻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杯沿无意识地画了个圈,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分享秘辛的意味,“这谈资的主角,可是搅动了不小的风波。
执法堂那位死而复生的赵锐...师弟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林德腾微微颔首:“《日报》略有提及,弟子们谈论也多。确是奇闻。”
“奇闻?”温书昀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淡去,换上几分凝重,“若只是奇闻,张铁面那老古板何至于把自己关在故纸堆里几天几夜?
天机峰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又何必频频跑腿?”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
“我昨日整理一批新入库的北域地方志残卷,恰好遇到张长老来调阅关于黑风峡的古战场记载,
特别是...关于阴兵过境、万剑悲鸣之类的传说。他脸色可不好看。”
他顿了顿,看着林德腾平静无波的眼睛,继续道:“更关键的是,一位天机峰师弟,昨日找我喝茶时忧心忡忡地透露了些内情。
他们用九星鉴魂盘探查赵锐时,盘上显示的魂光,并非纯粹的生魂白芒,也非死魂灰败
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灰白交织状态,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随时可能熄灭的生魂,被强行塞回了一具本该死透的躯壳,而维系这具躯壳活着的,并非生机,而是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冰冷死寂的...剑意!
那剑意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那缕残魂,也侵蚀着那具肉身,形成一种脆弱的平衡。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股剑意的本质...霸道、阴毒、带着浓烈的死亡与终结气息,绝非我玄元宗,甚至东域已知的任何剑道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