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10月份,艳丽生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儿,健斌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盯着这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左看右看,咋看都看不够。
这孩子,跟健斌小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闭着眼时眉头皱成个小疙瘩,睁开眼却是双弯月似的笑眼。
他的小脸蛋粉粉糯糯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把健斌稀罕得忍不住想去摸一摸他那柔嫩的小脸蛋,听到孩子偶尔发出一两声奶声奶气的哭声,健斌的心简直都化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胎发,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随后,他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艳丽,轻声说:”咱儿子真好看。”
艳丽微微一笑,声音带着产后的沙哑,却裹着化不开的甜。眼中满是幸福的光芒,“嗯,像你。”
给孩子起名时,健斌翻了半宿字典。觉得哪个名字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当他的指尖划过 “政” 字时,一下子顿住了 ——“政者,正也”,他在心里默念,希望这孩子将来行得正、站得直,做个有担当的男人。
结婚以来,健斌跟着艳丽一直住在她的娘家。艳丽怀孕后,健斌看着她日渐沉重的身子,通勤越来越不方便,便找同事帮忙,在局址租了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虽然窄巴点,但距离两个人的单位都很近,艳丽上班三分钟就到了,特别方便。
可日子很快就露出了琐碎的棱角,自从有了小政儿,他们感觉每天都是兵荒马乱的。
艳丽的单位是热力公司,一进入供暖季,就像上了发条的钟。她休完产假,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就上班了。
健斌恰巧这时候被抽调到一个专项工程办公室,一天到晚忙得他饭都顾不上吃。
有一天晚上他回来晚了,一进门就看见艳丽抱着政儿在灶台前直打转,锅里的面条煮成了糊糊 —— 孩子傍晚发了低烧,她抱着哄了两三个钟头,连口热水都没顾上喝。
一到星期天托儿所就放假,艳丽得去单位加班,健斌干脆把材料
拿回家,一边看孩子,一边修改材料。
小政儿一晃就过百天了,胖嘟嘟的上脸别提多可爱了。他扑腾扑腾地蹬着两只小脚,屁股一扭一扭的,脸憋得通红。
健斌一看他这是要翻身了,就一边看着材料,腾出一只手帮儿子使劲。翻了几下挺成功,健斌高兴地鼓励道,“儿子,加油!再来!”
健斌一手翻着材料,一手掫(zhou掀的意思)着孩子,看孩子越翻越溜到,心里一阵高兴。
“咕咚”一声,小政儿“哇——哇——”的哭声瞬间在小屋里炸开——健斌把儿子给翻到地上去了。
健斌的血 “唰” 地一下冲上头顶。他看见政儿脸朝下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他一把将孩子捞进怀里,嘴里“儿子、儿子”不停地叫着。
孩子都不哭了,健斌的两只手还在哆嗦着,他心疼得眼泪在眼眶时直打转,使劲往自己的头上敲了几下。
又到礼拜天了,领导突然通知健斌,昨天让他写的方案中午之前务必写完,晚上领导们要开会研究。
健斌一听就急了,放下电话,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走。
“哎——哎——”艳丽急忙叫住他,“你先别走,我今天也得加班,明天要提交预算。你……能不能在家里写?”
健斌一听艳丽又要加班,个个礼拜都不休息。他气得二话没说,直奔艳丽单位就去了。
他站在热力公司的大院里,喊着公司沈经理的名字,把人家一顿破口大骂。
沈总下楼一看是他,就笑着问:“你能加班,艳丽为啥不能加班?孩子没人看你不请假,凭啥就得她请假?”
这话像巴掌抽在健斌脸上,他恼羞成怒地上去动手,正好艳丽抱着孩子也撵来了,她一边给沈总道歉,一边把健斌连推带拉地弄走了。
幸好寒假来得及时,慧婕和舒婉带着政儿玩了一个假期。才算让健斌和艳丽能喘口气了。
三月份,孩子渐渐大点了,艳丽联系到一个私人托儿所,才解决了星期天没人带孩子的问题。
清明过后,政儿能坐稳了,天气也暖和了。健斌每天早上都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小手抓着健斌的耳朵,然后爷两个一路唱唱咧咧地往托儿所走。
五一停止供暖气以后,热力公司总算松快些。健斌却更忙了,专项工程进入攻坚期,他常常住在办公室。
尽管两个都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小日子过得很温馨。
艳丽每天把孩子接到家放在炕上,给他扔个玩具叫他自己玩,自己赶紧到厨房忙着做晚饭。
看着政儿一天天长大,健斌心中的喜悦与满足难以言表。他不管每天多忙,下班后都会想着法子逗着儿子玩耍,儿子的笑声成了家中最美的旋律。
小政儿一天也离不开健斌,只要他看健斌不在家,就转着小脑袋左顾右盼地到处找。
刚到九个月,政儿就会叫“爸爸”了。那天健斌刚从省里开会回来,满身的风尘还没抖落,就听见孩子含混不清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他鞋都没脱就冲进去,只见政儿坐在炕上,小手指着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再叫一声!” 健斌把政儿举过头顶,孩子咯咯笑着,在他脸上舔出一串口水印。
这孩子似乎天生带着股灵气。每次健斌下班回来,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 “爸爸” 的叫声。推开门一看,政儿正趴在窗台上,小手拍着玻璃,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他每天傍晚都要趴在窗台上望一会儿,只要听见自行车铃铛响,就知道是爸爸回来了。
他一看健斌的影子,就扇乎着两只小手,“爸爸、爸爸”叫着,那个可爱的样子活像只小企鹅。
最奇怪的是,只要健斌一出差,超不过两天,小政儿准生病。开始他们都以为是赶巧了,渐渐地才发现,这孩子是想他爸想的。
有一次健斌去省里开了三天会,第二天中午就接到艳丽的电话,说政儿从早上就没精神,奶也不喝,抱着他的小枕头直哼哼。
健斌开完会连夜赶回来,看见孩子烧得脸蛋通红,小嘴里还念叨着 “爸…… 爸……”,一听到儿子的声音都哑了,健斌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从那以后,不管是出差还是在单位加班,处理完了就赶紧往家走,到了家就算再晚,他也要先去看孩子一眼,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再去睡觉。
有一次健斌出差,艳丽也被派出去学习一周,小政儿放在奶奶家让栀兰带着,白天人多,大伙逗着他玩的挺好。
可是一到晚上,他就开始闹了。他一边哭着,一边“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地到处找,栀兰哄不好了,就背着她在大院里外来回地走着。
天黑了,凤武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小政儿哭着找妈妈,他赶紧洗了手把孩子接过来在炕上哄着他玩。栀兰过来要抱他,哄着他说,“天黑了,政儿跟奶奶去睡觉吧?”
孩子的脑袋晃得像个小波浪鼓似的,凤武以为他是晃着玩,就故意逗着他说:“晚上政儿跟老叔睡呀?”
没想到政儿一边“嗯”着,一边连连点着头。把栀兰和凤武惊讶得张着嘴巴不敢相信。
凤武不敢确定,又问了政儿一遍,“你真的要让老叔搂着睡觉吗?”
“嗯。”这次,小政儿看着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这可把小凤武美坏了,“好唻,等着哈,老叔搂你睡觉。”
可是,等凤武把他的衣服帮他换完之后,孩子躺在炕上滚过来滚过去,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就是不睡。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心事重重地来回滚着。
凤武知道他是想妈妈了,就把孩子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地用手抚摸孩子的后背。
“妈妈……,妈妈……”政儿的嘴里突然发出了喃喃的细声,然后用小脸在凤武的身上使劲地蹭着,凤武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后背,一边任由自己的泪水肆意地流淌。当他听到政儿渐渐响起地小呼噜声时,才轻轻地把他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