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过烧不仅导致噪声总体增强,还可能改变了它的‘音色’?”
思路再次被打开,指向更深的分析层次。
虽然缺乏先进设备,但凭借对物理过程的深刻理解和数学工具,依然可能从嘈杂的信号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日子再次回归到一种单调却充满内在张力的节奏。
白天,何雨柱处理“雨柱一号”推广中的日常技术问题,确保生产稳定。
夜晚和所有休息时间,他和小李就泡在实验室里,对着那台老旧的示波器和自制的简陋电路,反复试验,记录数据,尝试用各种数学方法去分析那微弱而嘈杂的信号。
刘师傅有时也会过来,叼着烟,看一会儿屏幕上跳跃的光点,摇摇头:“这玩意儿,比老子修一辈子机床都他妈抽象。”但还是会帮忙捣鼓一下放大器,试图让信号更干净点。
进展缓慢得像蜗牛爬行。
常常耗费数天,才发现一条思路走不通。
但何雨柱不急不躁。
他享受着这种抽丝剥茧、逼近真相的过程。
这天傍晚,何雨柱又一次加班到很晚。
实验室里只剩他一人。
示波器屏幕的光,映着他专注而疲惫的脸。
他正在尝试对采集到的一段噪声信号进行手动频谱估算——没有分析仪,他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测量脉冲间隔的统计分布,试图反推频率特征。
计算纸铺满了工作台。
窗外,月上中天,清辉洒入。
就在他试图将一组凌乱的数据点拟合成一条曲线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规律,隐约浮现。
在过烧试样的噪声信号中,似乎在某些特定的、非常高的频率区间,能量的集中程度,与正常试样有细微但持续的差异。
这个差异极其微小,在他简陋的观测手段下,几乎处于可信与不可信的边缘。
但却与他之前阅读的一篇德文文献中,某个关于畴壁钉扎能与激发频率的假设,隐隐吻合!
心脏再次加速跳动。
他反复核对数据,变换计算方法。
趋势依然存在!
虽然微弱,却指向一个可能的新特征维度——噪声的频域特征,或许比时域特征更能揭示微观结构的差异!
一个全新的、可能更有效的分析方向!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久坐而眼前发黑,扶住桌子才站稳。
激动之余,是更深的渴望。
如果有一台真正的频谱分析仪,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型号,就能立刻验证这个猜想!
可是……
就在此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饭盒。
“还没回去?”他走进来,把饭盒放在桌上,“食堂给你留的。”
他的目光扫过铺满计算纸的工作台,以及示波器屏幕上那些依旧杂乱的光点。
“有进展?”
何雨柱压抑着兴奋,尽量简洁地汇报了他的新发现和那个关于频域特征的猜想。
“……但是,缺乏设备,无法验证。”他最后说道,语气里带着遗憾。
沈工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示波器前,看着那些跳动噪声,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何雨柱。
“下个月,部里在杭州有个会议,关于引进技术消化吸收的。我会去参加。”
他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提起。
“浙大有个实验室,好像早年进口过一台英国产的二手频谱分析仪,型号比较老,但做基础频域分析应该够用。他们那个实验室主任,是我以前的同学。”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跳,看向沈工。
沈工没有看他,语气依旧平淡。
“会议期间,我可以抽空去找他聊聊。或许,可以安排你过去,‘交流学习’几天。”
“当然,”沈工补充道,“是以你个人的名义,利用休假时间。厂里不会出面,也没有经费支持。”
何雨柱瞬间明白了沈工的用意和其中的风险与代价。
他没有任何犹豫。
“谢谢沈工!我个人完全没问题!”
沈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何雨柱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个还温热的饭盒,又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
一条新的路,在看似山穷水尽处,再次显露微光。
虽然曲折,虽然需要他个人付出额外的时间和精力。
但希望,总是在坚持中孕育。
他拿起一个冷馒头,咬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复杂的计算纸。
去杭州之前,他需要做更多的准备,需要更扎实的数据和更清晰的论证。
只有这样,才能不负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夜,还很长。
但他的心中,已亮起一盏新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