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段长听说你手艺活好,特意过来,想请你去帮忙看看。”王主任介绍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与有荣焉。
何雨柱放下工具,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看向那位刘段长。对方眼神焦急,带着走投无路般的期盼。轧钢厂,那是父亲何大清工作的地方,是正经的国营大厂,里面的设备和技术力量,远非街道修配社可比。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来找自己这个半大孩子?
“刘段长,我年纪小,经验少,厂里的大机器,恐怕……”何雨柱本能地想推辞。去大厂修关键设备,风险太高。
“小何师傅,你别谦虚!”刘段长急忙打断他,语气近乎哀求,“陈老,就是区里的技术顾问陈老,他极力推荐的你!说你这娃娃脑子活,手巧,兴许有办法!那冲床是生产线的关键,再修不好,我们整个段这个月的任务都完不成!你就当帮帮忙,去看一眼,成不成,厂里都记你的情!”
陈老……何雨柱心里叹了口气。这位老专家,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他看了一眼王主任,王主任朝他使劲点头,眼神里写着“机会难得”。
“那……我就去看看,但不保证能修好。”何雨柱最终点了点头。
“好好好!去看看就行!谢谢小何师傅!谢谢王主任!”刘段长喜出望外,拉着何雨柱就要走。
何雨柱跟王主任打了声招呼,背起自己那个装着常用工具和些稀奇古怪小玩意的帆布包,跟着刘段长出了门。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踏进父亲工作的轧钢厂。
厂区很大,高耸的烟囱冒着浓烟,空气中弥漫着钢铁和煤烟的味道,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行色匆匆。何雨柱跟着刘段长穿过宽阔的厂区道路,来到一个高大的车间前。门口挂着“三分厂冷轧车间”的牌子。
车间里更显嘈杂,巨大的天车在头顶隆隆移动,冰冷的钢卷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寒气。那台出故障的苏式冲床,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瘫在车间中央,几个技术员模样的的人围在旁边,愁眉不展。
何大清也在其中,正跟一个戴着眼镜的技术员争论着什么,脸涨得通红。他一扭头,看见刘段长领着何雨柱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柱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胡闹!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赶紧回家去!”何大清几步冲过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儿子跑到自己厂里来,还是来修连技术科都搞不定的设备,这要是不成,丢人不说,可能还要担责任!
“老何,你嚷嚷什么!”刘段长赶紧拦住何大清,“是我请小何师傅来的!陈老推荐的!”
“陈老推荐也不行!他才多大?懂什么!”何大清更急了。
“何师傅,”旁边那个戴眼镜的技术科李技术员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和质疑,“刘段长也是病急乱投医。这台冲床的主传动齿轮箱内部结构非常复杂,是苏联原装进口的,我们没有详细图纸,连拆都不敢轻易拆。你让个孩子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周围几个老师傅也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让一个半大娃娃来修这么精密的设备,确实像天方夜谭。
何雨柱没理会周围的议论和父亲焦灼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台冲床吸引了过去。他走到机器前,无视了旁边“禁止触碰”的牌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机体外壳,然后俯下身,将耳朵贴近齿轮箱的位置,仔细聆听着什么。
接着,他打开自己的帆布包,拿出一个用废弃听诊器改装的、头部装着自制共鸣腔的简易听音器,贴在齿轮箱的不同部位,眯着眼,专注地听着。然后又拿出个小本子和半截铅笔,快速地画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简图。
他这一套行云流水、专业范儿十足的动作,把周围的人都看愣了,连争吵的何大清和李技术员都停了下来。
几分钟后,何雨柱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刘段长说:“刘段长,问题不大。不是齿轮坏了,是里面一根辅助传动轴的轴向定位销断了,导致齿轮啮合错位,卡死了。另外,润滑油路有点堵塞,加剧了磨损。”
李技术员嗤笑一声:“说得轻巧!定位销?你怎么知道是定位销?拆开看看?万一拆坏了,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何雨柱看向他,语气平静:“李技术员,如果不拆,这台机器就是一堆废铁。拆了,还有修好的可能。至于责任,我来之前就跟刘段长说清楚了,只是来看看。修不修,怎么修,决定权在厂里。”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决定拆,我建议从侧面这个检修盖入手,这是应力最薄弱的地方,也是原设计留的检修口。只需要拆掉周围十二个内六角螺栓,用千斤顶稍微顶住传动轴,就能取出断裂的定位销。新的定位销可以用40铬钢车一个,热处理一下,强度应该够。油路需要彻底清洗。”
他说的条理清晰,连拆装的步骤、需要的材料和处理工艺都想到了,仿佛那复杂的齿轮箱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一般。
这一下,连李技术员都哑口无言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何大清更是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儿子。
刘段长看着何雨柱笃定的眼神,又看看瘫着的机器,把心一横:“妈的,死马当活马医!就按小何师傅说的办!出了问题我担着!老何,你去库房找找有没有合适的40铬钢料!李技术员,你去准备工具!”
命令一下,车间里立刻忙碌起来。何雨柱成了临时的总指挥,他口述尺寸和要求,何大清和几个老师傅负责动手。拆检修盖、顶住轴、寻找断裂的定位销……每一步,何雨柱都站在旁边,冷静地指点着,偶尔上手调整一下工具的角度。
当那根小指粗细、已经断成两截的定位销被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何雨柱说的,分毫不差!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何大清找来钢料,车间里有老师傅会车工,按照何雨柱给的图纸,很快就车出了一根新的定位销。何雨柱亲自盯着做了简单的热处理。清洗油路,安装新销,回装齿轮箱……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试试车。”何雨柱对负责电工的老师傅说。
闸刀合上,马达发出轻微的嗡鸣。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操作工按下启动按钮。
冲床的曲轴缓缓转动起来,由慢到快,最终发出了平稳有力的“哐当……哐当……”的冲击声!运行平稳,噪音正常!
“成了!真修好了!”刘段长激动得一把抱住何雨柱,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小何师傅!你真是神了!”
车间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何大清站在人群中,看着被刘段长和工友们围住、一脸平静的儿子,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把脸。
李技术员站在远处,脸色复杂,最终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
这件事,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整个轧钢厂。“何大清的儿子,那个半大娃娃,修好了苏联冲床!”的消息,成了当天最爆炸的新闻。
下班回家的路上,何大清一反常态地沉默。直到快进四合院了,他才停下脚步,看着身边已经快到自己肩膀高的儿子,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沙哑地挤出一句话:
“柱子……今天……爸……谢谢你了。”
说完,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完成了某个重要的仪式,挺直了腰板,率先走进了院门。
何雨柱看着父亲瞬间似乎高大了一些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从今天起,在这个家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