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即将狼狈改口的刹那,清冽的苦橙香忽然贴近,温柔地包裹上来。
这气息钻入肺腑,将他每一分心神都细细缠绕,再不留半分挣脱的余地。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蓦地睁大,眼底映满难以置信的惊喜。
道子……竟真的应允了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心底窜起的欢愉比饮尽琼浆玉液还要醉人。
这个拥抱一触即分。
却在分离的那一瞬,微凉柔软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后颈。
那一触轻浅似碎羽,却在肌肤上燃起燎原之火,酥麻痒意顺着脊背窜至四肢百骸,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
闻人迦胥瞳孔剧颤。
只一瞬,耳根连带着脖颈便漫上一层诱人的潮红。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将几欲脱口而出的喘息碾碎在齿间,可有个念头已在心底扎根疯长,根须扎进血脉,再难拔除。
这抹雪色,终有一日,他要名正言顺地——占为己有!
013:其实不用名正言顺也可以,宿主巴不得你强取豪夺~
……
闻人小公子下山了!
这消息如平地惊雷,霎时便传遍了整座太虚观,惊掉了一众道士的下巴。
“当真?!”
“这怎么可能!”
“莫不是谣传?”
要知道那小公子往日对道子的痴缠劲儿,就差没在竹楼前搭个窝住下了,怎地突然说走就走?
“该不会是……道子说了什么重话?把人家气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越想越觉得有理。
毕竟自家道子那性子,拒绝起人来定是毫不留情!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太虚观的道士们自发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劝谏文化”:
有人抱着一盆据说能“开解郁结”的哭丧草进来,叶片一碰就簌簌掉泪:
“道子师兄你瞧,这草像不像被拒绝的痴情人在伤心欲绝?”
有人在廊下“闲聊”,那语调百转千回,生怕竹楼里的人听不见。
“听说东街王婆要回老家了!往后这芝麻饼啊,可再没人送喽~悔啊~悔啊~”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找来件红衣,梳着高马尾在竹楼周围来回踱步,边走边摇头晃脑地叹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场闹剧最终在九名道士的集体表演中达到高潮。
他们在竹楼前摆出北斗七星阵,齐声吟唱自创的《怜香惜玉咒》:
“朱门骄子卧雪眠霜啊~”
“道心似铁错付痴心啊~”
唱到动情处,为首的道士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凌霰白:“……”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他指尖轻弹,数张黄符无风自动,瞬间化作巴掌大的小纸人,“嗖”地蹿出去精准堵住了最闹腾的几位师兄师弟的鼻孔。
任凭他们怎么撕扯,那些纸人都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一时间,观内满是喷嚏声、狂笑声、以及停不下来的打嗝声。
有的浑身发痒扭得像蚯蚓,有的笑得直拍地板,还有的一边打嗝一边求饶,场面滑稽至极。
平日里仙风道骨的道长此刻形象全无。
“诸位师兄师弟,可还有事要指教?”
凌霰白拢着袖子立于廊下,眉梢微挑,笑得温温柔柔。
道士们顿时脊背发寒,连滚带爬地四散逃开,总算还了太虚观一片清净。
自此,众道士终于领悟了两个真理:
第一,闻人小公子绝对是自愿下山的;
第二,道子的情爱八卦是要命的东西——轻则堵鼻打嗝,重则笑到断气!
……
另一边,闻人迦胥刚下山就拎着杆银枪,杀气腾腾地穿过长街。
红衣翻飞如血,眉目含煞,活脱脱一副要去手刃仇人的架势。
卖糖人的老伯手一抖,刚捏好的凤凰变成了秃毛鸡;
茶楼二楼高谈阔论的秀才们齐刷刷缩回脑袋;
就连巡城的卫兵都默契地拐进了小巷。
这皇城根儿下谁不晓得,闻人小公子这副模样,准是要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跟在后面的侍卫表面镇定,内心慌得一批:
老爷子到底哪里得罪小公子了?
是上个月克扣了月例?
还是去年抢了他糖葫芦?
总不能是因为十岁那年弹了弹小小胥吧?
闻人府,朱漆大门被“砰”地一脚踹开,震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惊飞了满院栖鸟。
石桌前,须发皆白的闻人老爷子正撅着屁股斗蛐蛐,手里的小草棍戳得正起劲:
“上啊!咬它!咬它腿!”
“祖父。”
老将军头也不抬地摆手。
“臭小子,没看见老夫正忙着……”
话未说完,一杆银枪破空而来,“铮”地钉入石桌三寸有余,枪尾震颤不休,发出嗡嗡龙吟。
两只号称“常胜将军”的蛐蛐当场翻肚装死,草笼都被劲风掀飞。
“……”
老将军猛地抬头,花白胡子气得直翘:
“小兔崽子!老子花了三百两从南疆买的常胜将军!”
少年一脚踏在石凳上,红衣翻飞间骄矜之气不减,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燃着前所未有的灼灼火光:
“我要学‘燎原十三式’。”
“啥?”老爷子手一抖,草棍掉在了地上,怀疑自己耳背,“你再说一遍?”
“闻人家祖传枪法!”
闻人迦胥直直望进老爷子的眼底,一字一顿,“孙儿要学全它。”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
“好!好!好!”
老爷子连吼三声,一掌拍在石桌上。
随着一声巨响,厚重的石桌应声裂成两半,那杆银枪“咣当”坠地。
老将军一个箭步冲上前,像提小鸡崽似的揪住孙儿衣领,浑浊的老眼精光暴射:
“现在!立刻!马上开始!”
说着就把人往练武场拖,边拖边吼:“管家!去祠堂请祖枪!再派人快马告诉那个不孝子,他儿子终于开窍了!”
被拖在地上的闻人迦胥:“……祖父我还没吃午饭!”
“吃个屁!”
老爷子声如洪钟,“当年老夫在漠北打仗,三天不吃照样捅穿朱国大将的咽喉!”
侍卫望着尘土中远去的一老一少,默默擦了把汗。
得,这下全府上下都别想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