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料峭,一片地势起伏的荒野上,郭松龄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的地形,眉头微蹙,神情专注。他身边簇拥着麾下的几名得力军官,包括一团团长鲍毓麟和二团团长储世新,嗯都是他一期五班的学生们!
“行啊,这一带地形不错。”郭松龄放下望远镜,语气肯定,“高低起伏,有隘口有缓坡,很适合演练营、团级别的防御作战。老褚啊!”
一旁的储世新立刻挺直腰板:“唔?!”
郭松龄指着前方:“你们二团,这回是主演!给我在这里搞出一个防御作战的样板来!火力配置、阵地构筑、兵力调度、反冲击时机,都要做出典范!其余的团,观摩之后,跟随展开,照此标准训练!”
储世新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大声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他随即得意地朝不远处的鲍毓麟炫耀般喊道:“鲍团长,那就对不住啦!这回演习,又抢了你们一团的彩头啦!”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鲍毓麟脸上起初闪过一丝不服,但转念一想,储世新的二团在训练和各项考核中确实样样突出,这主演的任务交给他们也是情理之中,只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陪了个笑。
这时,卫兵跑过来请示:“哎,旅长,眼看就晌午了,咱们这午饭……怎么解决?回城里怕是赶不上了。”
郭松龄这才从紧张的战术构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啊……都这个点了。这样,派人去附近村子看看,弄点农家饭吃吃!”
正说话间——
“哔哔哔哔——!”
一阵摩托车的喇叭声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军用三轮摩托车卷着尘土,朝他们缓缓驶来。
郭松龄定睛一看,摩托车斗里坐着的,正是张学良:“汉卿?”
摩托车驶到近前停下,张学良利落地从车斗里跃下,笑着对随车士兵吩咐道:“把东西都搬下来!”
鲍毓麟一看车上搬下来的食盒,顿时眉开眼笑,打趣道:“嚯!咱这是什么待遇?少将亲自给咱们送饭来了!”他和张学良是连襟,张学良的姐姐张首芳,正是他的结发妻子!
众人闻言,都爽朗地笑了起来,连一向严肃的郭松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张学良也跟着哈哈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军官们就在阵地上或蹲或坐,打开食盒用餐。张学良和郭松龄则并肩坐在摩托车的边斗和座位上。
一边吃着简单的饭菜,张学良压低声音,将昨日在军官俱乐部与杨宇霆的谈话内容,拣重要的向郭松龄说了一遍,包括杨宇霆所谓的“合作”意向以及对整军可能提供的“支持”。
“屁!”
郭松龄刚咬了一口面包,听到这话,顿时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喝了一口水将食物咽下,破口大骂!
“我还不清楚他杨宇霆那一套?!他历来行事,左道诡道,专走旁门!他拉你张汉卿,没别的目的,就是想借力打力!想利用你帅府公子的身份和我们‘三八旅’的精锐,去冲击那些老派势力,他好获得更高的话语权!”
张学良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好在其他军官都离得有一段距离,正各自吃饭说笑,但似乎都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劝道:“哎呀,茂宸,你轻点骂……毕竟,他现在是全军的总参谋长……”
郭松龄根本不听,语气戏谑地逐一分析:“他让咱们放手去搞四项整军内容,他在上面‘策应’我们?”他用着滑稽的的口吻,满脸不屑。
张学良解释道:“他是这么说的,说一旦咱们‘三八’两旅整军出了效果,树立了榜样,他就在全军推行!”
郭松龄嗤之以鼻:“他拿什么策应?!就靠上下两片嘴皮子吗?事情办成了,他在大帅面前说你的好话,揽功;事情办砸了,或者惹怒了哪路神仙,他会第一个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不定还会从背后给你来上一记闷拳!”
郭松龄越说越气,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面包,仿佛那面包就是杨宇霆一般。张学良则郁闷地灌了一口带来的酒。
“不是我对他有成见!”郭松龄咽下食物,继续愤愤道,“他官复原职才多久?可就这么一阵子,他拉拢了多少留日的同窗故旧?人人委以重任!胡兰春、韩鳞春……他这是在拉帮结派,明目张胆地要和奉系里的老人们争权夺利!”
郭松龄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车斗里的张学良,语气斩钉截铁:“咱们‘三八’两旅,犯不上沾这个边!整军是为了强军救国,不是为了给他杨宇霆当枪使,去搞内斗!你张汉卿,也犯不上给他当枪使!”
他不再给张学良反驳的机会,转身冲着还在吃饭的军官们大声吆喝道:“都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别磨蹭,抓紧时间,咱们把春季演习的几个备用场地也一块儿看了去!”
奉军高层其实人人心里都清楚,与直系的大战已如箭在弦上。然而,真正像郭松龄这样,为了备战而争分夺秒、实地勘察、苦心训练的人,却并没有几个。
看着郭松龄雷厉风行、带头走向远方的背影,张学良坐在摩托车斗里,手里捏着酒壶,望着这片即将成为演兵场的苍茫大地,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充满无奈和忧虑的叹息。内部的掣肘与倾轧问题,对于如此年轻的他来说,根本无从解决,他现在的阶段还在于有事找茂宸的阶段,可对于恩师郭茂宸都面临的巨大困难,他更是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