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校场
数万奉军将士鸦雀无声,黑压压如乌云压城。点将台上,常威巍然而立,身后是五花大绑、面如死灰的曹蛮,以及同样被缚、辫子散乱如枯草的沙里琛与毛贴儿。火把猎猎作响,映照着台下无数双灼灼目光。
常威声如洪钟,穿透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耳中:“弟兄们!今日,我要当着全军的面,处决一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之人!”他猛地回身,指向曹蛮,“此人,曹蛮!身为我军团长,不思报效,暗中勾结前清保皇党余孽,煽动弟兄们叛逃,更盗卖我军枪械子弹,资敌助逆!其罪一,通敌叛国;其罪二,倒卖军火;其罪三,煽动叛乱!更欲勾结这些脑后仍拖着辫子的前清孤臣孽子,妄图在我东北之地,复辟建国!”
话音未落,台下已是一片哗然!士兵们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神色各异。尤其是那些曾被曹蛮蛊惑、险些跟着他走上歧路的士兵,更是心底拔凉。
此时,站在台下的侯杰,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死死盯着曹蛮。
曹蛮看见侯杰,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嘶喊起来,声音凄厉:“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大哥!大哥!有人害我!是他!是常威!他故意陷害我,他要排除异己一步步把我们都除掉啊大哥!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信我这一次!”他涕泪横流,试图用往日的“情义”来绑架侯杰,姿态卑微而下头。
常威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带上来!”
只见夜鹰队员押着几名垂头丧气的叛军军官上台,同时将那几箱尚未运走的枪支弹药抬了上来。沙里琛和毛贴儿脑袋后面长长的辫子,就是最好的铁证!
沙里琛还恶狠狠道:“你们等着吧,将来我们大事一成,你们通通都要被清算!”
常威怒吼:“弟兄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这声音在数万将士心中炸响。群情瞬间激愤,怒吼声如山呼海啸:
“杀了他!”
“剁了这些辫子狗!”
“复辟个屁!大清早就亡啦!老子不认皇帝!”
曹蛮见如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转向侯杰,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带着蛊惑:“大哥!你要想清楚!常威他容不下我们这些降将的!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跟着匡扶大清有什么不好?那是天下正统!你我兄弟联手,何必屈居人下,给常威当狗?!”
侯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痛与决绝。他缓缓摇头,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曹蛮,你我兄弟一场,走到今日,是我侯杰眼瞎。但大是大非面前,没有兄弟,只有军人气节,只有家国大义!我侯杰,绝不做背弃民族、复辟帝制的千古罪人!”
常威适时上前,将一把装满子弹的毛瑟手枪递到侯杰面前,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钧:“你的兄弟,你来动手;要是下不了手,我替你来——!”
侯杰一把拨开常威递来的枪,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配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眼神死死锁定曹蛮:“我自己有枪!”他上前,亲手为曹蛮松了绑,动作缓慢而沉重,“当年你被人追杀,浑身是血,倒在雪地里,是我救了你……没想到今天,还要我亲手送你上路。”
“嗤!”曹蛮嗤笑一声,活动着被捆麻的手腕,眼神变得遥远而阴冷,充满了怨毒,“救我?侯杰,你别假惺惺了!你从来没有救过我,你只是在利用我!我的能耐你知道,你只是需要我这条能咬人、能替你卖命的狗而已!”
他知道求生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冷酷,“大哥!你投降常威,不就是因为你害怕了!人一旦害怕,就会输一辈子!跟着肃亲王,开创满洲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好!非要给常威当狗?!”
侯杰看着他扭曲的面容,语气竟奇异地平静下来,这是他对将死弟兄的怜悯:“曹蛮,到了这个时候,你我之间,说这些还有何用?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心愿?”曹蛮眼中闪过一丝诡诈,他佯装思考,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哀求,“大哥……你过来点,我只告诉你……”侯杰俯身倾听,他却身形暴起,猛地扑向侯杰,手臂死死勒住侯杰的脖子,另一只手已闪电般夺过侯杰持枪的手,将枪口抵在了侯杰的太阳穴上!
“都别动!”曹蛮状若疯癫,厉声嘶吼,拖着侯杰向台下退去,“大哥!你老了!心软了!人不狠,站不稳!今天你带我出去,我们还是兄弟,我们一起享受荣华富贵!都别过来!谁敢拦我,我就打死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震惊!然而,就在曹蛮精神最紧绷、注意力全在台下之时,常威动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到了曹蛮身侧,大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曹蛮持枪的手腕!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啊——!”曹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手枪应声落地。他挟持侯杰的力量瞬间消失。
侯杰脱困,踉跄一步,猛地回身,拾起地上的手枪,死死指向抱着断腕惨叫的曹蛮,胸口剧烈起伏,持枪的手微微颤抖。
曹蛮此刻再无之前的嚣张狠戾,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和侯杰冰冷的眼神,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哭喊着求饶:“大哥!大哥!我错了!饶了我!饶我一条狗命吧大哥!看在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救我……救我啊大哥!”
这声声哭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侯杰心上。兄弟往日的情分、此刻的背叛与绝望求救……
侯杰闭上眼,一滴热泪终是滚落。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一片血红与决绝。
“砰!”
枪声炸响,回荡在寂静的校场上空。
曹蛮的哭喊戛然而止,眉心多了一个血洞,身体向后轰然倒地,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全场死寂。
常威走上前,重重一拍侯杰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奉军独立第一旅旅长!你原来的兵,还由你来带!”
随即,常威转向全军,指着曹蛮的尸身,声震四野:“这狗日的曹蛮,临阵叛逃,勾结保皇党,妄图复辟!今天,侯旅长亲手把他宰了,明正典刑!把这几个人的人头给我挂到山海关门口旗杆上,示众三天!这就是叛徒复辟的下场!”
短暂的沉寂后,校场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好!”
“好!!”
“好!!!”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回荡山海关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