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把沈严和林小满的影子拉得老长。桌上摊着那封来自“深海”的信,信纸边缘被林小满的指腹磨出毛边,“带J-719的钥匙来换”这行字,像根生锈的钉子,扎在两人心头。
“钥匙……”林小满把脸埋进掌心,声音发闷,“我从来没听过我爸提过什么钥匙。”
沈严指尖敲着桌面,目光扫过桌上的一堆文件——那是他们从林小满家搬来的,林建军留下的所有东西:几本工作笔记、一个旧相册、半盒没吃完的润喉糖,还有一本深蓝色封皮的日记。“别急,”他拿起那本日记,封皮上烫金的“工作日记”四个字已经磨得发白,“你爸是科研人员,做事肯定有记录。我们再仔细翻一遍,特别是和‘J-719仓库’有关的部分。”
林小满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带着淡淡的樟脑味,是父亲惯用的钢笔字迹,遒劲有力,却在某些笔画处微微发颤,像是写字时手在抖。
“3月15日,晴。小满今天说要学骑自行车,摔了一跤,哭着说再也不学了。这孩子,脾气随她妈,倔得很。但我知道,她明天肯定还会偷偷练。”
“4月2日,阴。‘深海计划’的物资清单又改了,王主任催得紧,说这批货必须在月底前到位。我总觉得不对劲,麻醉剂的剂量太大了,根本不是实验用的量。”
“5月10日,雨。小满的生日,送了她一条银项链,背面刻了字,她没发现。希望她永远用不上这个‘秘密’。”
林小满摸到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她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礼物,原来父亲早有安排。指尖划过纸页,突然停在5月20日的记录上:
“他们开始怀疑我了。今天老张来送文件,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说‘深海’的人在查我的行踪。钥匙不能放在办公室,太危险。小满说想回老房子看看,那里……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房子?”林小满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家以前住在南城巷,后来拆迁搬了家,老房子早就没人住了。”
沈严凑过来,指着“那里……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他特意提老房子,会不会钥匙藏在那儿?”
“可日记里没说具体在哪儿啊。”林小满翻到后面几页,大多是零散的数字和化学公式,像是随手记下的工作草稿。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夹在里面的照片掉了出来——是林小满十岁生日时拍的,她坐在父亲肩头,手里举着个气球,背景是老房子的门牌号:南城巷719号。
“719?”沈严捡起照片,眉头猛地一跳,“J-719仓库,你家老房子门牌号719?”
林小满也愣住了,这串数字像道闪电劈进脑子里。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喜欢在晚饭时说:“咱们家的门牌号好记,719,‘去要久’,日子肯定能过长久。”当时只当是玩笑,现在想来,父亲是不是早就把线索藏在了这些日常里?
她飞快地往后翻日记,终于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找到了一行用红笔写的小字,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写下的:
“钥匙藏在‘家’的方向。”
“‘家’的方向……”林小满喃喃自语,突然眼睛一亮,抓起那张照片,“老房子!他说的‘家’就是老房子!门牌号719,和J-719仓库的编号一样,这不是巧合!”
沈严看着她激动得发红的眼眶,拿起那行字反复看了几遍,指尖在“家”字上顿了顿:“‘家的方向’,可能不只是指地址。你再想想,老房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和‘方向’有关?”
“方向……”林小满咬着唇,脑海里浮现出老房子的样子:小小的院子,靠墙种着一棵石榴树,客厅里摆着父亲亲手做的书架,书架最顶层,一直放着一个老式指南针——那是林建军年轻时在海边捡的,锈迹斑斑,却被他擦得锃亮,总说“迷路的时候,看看它就知道该往哪儿走”。
“指南针!”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爸书架上有个指南针,他说那是‘家的方向’!”
沈严站起身,拿起外套:“现在就去老房子。”
“现在?”林小满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透,路灯刚亮起来,“会不会太危险?‘深海’的人知道我们在找钥匙,肯定会设陷阱。”
“越危险越要去,”沈严的眼神很沉,“他们算准我们会犹豫,这时候去,反而可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递给林小满,“会用吗?”
林小满接过枪,入手冰凉,她摇了摇头:“我只在军训时摸过模拟枪。”
“简单说,保险在这儿,”沈严握住她的手,教她打开保险,“近距离遇到危险,瞄准腹部,扣扳机就行。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他的掌心很热,带着薄茧,贴在林小满手背上,让她莫名安定了些。
“我调了队里最好的五个队员,”沈严收回手,拿起对讲机,“让他们在老房子周围布控,我们从后门进。”
林小满看着他熟练地安排任务,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皱着眉说“缉毒靠的是枪不是Excel”,那时候她还觉得这人刻板又暴躁。可现在,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依赖这个总是怼她、却总在危险时护着她的男人。
“沈队,”她轻声说,“谢谢你。”
沈严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拿起那本日记塞进她手里:“带上这个,可能还有用。”
两人走出警局时,夜风正凉,吹得树叶沙沙响。沈严开了辆不起眼的民用轿车,林小满坐在副驾,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日记,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别紧张,”沈严发动车子,瞥了她一眼,“我们有队员在周围,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怕自己,”林小满低声说,“我怕……怕找到钥匙,看到我爸真的和‘深海计划’有关。我总觉得,他不是坏人。”
沈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见过很多线人,表面看起来就是普通老百姓,甚至有点窝囊,但骨子里比谁都正直。你爸在日记里写‘这批货不对劲’,还说‘他们开始怀疑我’,说明他一直在反抗。”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相信你爸,也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车子驶进南城巷,这里比林小满记忆中更破旧,路灯忽明忽暗,路边堆着废弃的纸箱。老房子的院门虚掩着,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像一道老人的皱纹。
沈严停下车,给队员发了条信息,然后对林小满说:“你在车里等,我先去看看。”
“不行,”林小满推开车门,“那是我家,我必须去。”
沈严看着她眼里的倔强,没再反对,只是把枪往她手里塞了塞:“跟紧我,别乱跑。”
两人推开院门,石榴树的叶子在风里晃,影子投在地上,像张牙舞爪的鬼。客厅的门没锁,一推就开,“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书架还在,蒙着厚厚的灰。林小满快步走过去,踮起脚摸向顶层——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正是那个指南针。
她把指南针拿下来,吹掉上面的灰,锈迹斑斑的外壳上,果然刻着一个小小的“7”字。“是这个!”她刚要打开,沈严突然按住她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沈严眼神一凛,把林小满拉到书架后面,自己靠在门边,握紧了枪。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带。院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
会是谁?是“深海”的人吗?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里的指南针,指节发白。她看着沈严的背影,他像一堵墙,稳稳地挡在她前面,肩膀因为紧绷而微微起伏。
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黑影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闪着冷光。
沈严的手缓缓抬起,枪口对准了那个黑影。
空气,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