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的冷雾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林小满裸露的手背上。她蹲在实验台后,指尖在微型电脑的键盘上飞快跳跃,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紧绷的脸上。通风管道的“嗡嗡”声里,混杂着远处隐约的脚步声,像秒针在倒数。
“还有三分钟破解完。”她对着耳麦低声说,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实验台的金属边缘结着层白霜,把她的指节冻得发红。台面上摊着本实验笔记,“结晶温度:-15c”的字迹被雾气洇得发蓝,和父亲日记里“低温藏秘”的批注重叠在一起时,她的心脏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耳麦里传来沈严的呼吸声,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在管道里看到两个巡逻的,往你那边去了,小心。”
林小满的指尖顿了顿,迅速调出实验室的平面图。她现在在地下三层的核心区域,四周都是密封的反应罐,唯一的出口在三十米外的走廊尽头。如果被发现,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收到。”她关掉微型电脑的提示音,把设备塞进清洁工蓝布衫的内袋。布料上还沾着造船厂的机油味,此刻却像层薄薄的铠甲,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脚步声越来越近,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林小满屏住呼吸,蜷缩在反应罐的阴影里,透过罐身的反光,看到两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腰间的军用手铐在冷光下闪着寒芒。
“头说让检查一下结晶罐的压力,刚才监测仪跳了下。”其中一个男人说,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另一个没说话,只是用手电筒扫射着实验台。光束掠过林小满藏身的角落时,她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刚才的更重,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两个黑衣人立刻站直身体,恭敬地喊了声:“头。”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是实验室的负责人,那个在监控里只露出半张脸的男人。
“查得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很低,像磨砂纸擦过钢板,“昨天的样本纯度还是不够,林工当年调的配方到底差在哪?”
林工?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收紧。他说的“林工”,会不会是父亲林建军?
“还在查,”刚才说话的黑衣人回答,“那批旧设备太老了,参数记录不全。”
“废物!”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三天之内必须搞定,‘老鱼’那边催得紧!”
林小满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悄悄挪动身体,想往通风管道的入口挪。那里是沈严进来的地方,也是现在唯一的生路。她的靴底蹭过地面的碎冰,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却像声惊雷。
“谁在那?”
男人的呵斥声刚落,手电筒的光束就精准地照在她脸上。林小满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蓝布衫的帽子滑落,露出颈后那片枫叶状的胎记,在冷光下红得刺眼。
“清洁工?”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怀疑,“这个时间你来这干什么?”
林小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沈严教她的话术:“王队让我来清理废料,说……说早上要检查卫生。”她故意提到“王队”,也就是军供站的王副队长——根据之前的线索,他很可能与“深海”有关联。
男人的沉默像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他缓缓走过来,手电筒的光束始终锁着她的脸,直到离她只有三米远时才停下。林小满这才看清他的脸:四十多岁,左眉骨有块刀疤,嘴角的弧度带着种常年居高临下的傲慢。
“王副队长?”他突然笑了,笑声里淬着冰,“他倒是会支使人。”
就在林小满以为快要蒙混过关时,男人突然从腰后抽出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对准她的胸口。“可惜,他昨天就已经被‘老鱼’调去看守码头了,怎么会让你来这?”
林小满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王副队长果然有问题!而她刚才的话,等于不打自招。
“说吧,你是谁的人?”男人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冷得像实验室的冰雾,“是沈建国那边的,还是……林建军派你来的?”
又是父亲的名字。
林小满的心跳像擂鼓,喉咙里像塞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与“深海”有关的人,都对父亲如此熟悉?父亲当年到底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怎么不说话?”男人向前逼近一步,枪口几乎要碰到她的衬衫,“是不是林建军让你来偷配方的?就像当年他偷走‘深海计划’的核心数据一样?”
“我爸不是那样的人!”林小满猛地抬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父亲日记里“绝不能用于非法用途”的字迹在脑海里炸开,她不相信那个总把“技术是用来救人”挂在嘴边的父亲,会做出背叛的事。
男人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带着种诡异的熟悉感。“你爸不是那样的人?”他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憎恨,“他当年总说‘技术能救人’,在军供站的实验室里,对着那台老光谱仪能说一下午。”
林小满愣住了。他竟然真的认识父亲!而且知道父亲在军供站的事!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微型电脑——那里存着刚才破解到的部分数据,是证明这里生产冰毒的关键证据。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颈后的胎记,眼神越来越复杂。“他还说,等他的小女儿长大了,也要教她学数据分析,说女孩子心细,适合做这个。”他的枪口微微下垂,不再对准她的胸口,“所以,他现在怎么教你帮警察?教你用技术来毁了他当年的心血?”
这句话像颗炸雷,在林小满的脑子里轰然炸开。父亲不仅认识他,还和他聊过自己的女儿?那这个男人,到底是父亲的战友,还是敌人?父亲当年的“心血”,难道就是这个冰毒实验室?
无数个疑问像冷雾一样包裹着她,让她几乎窒息。她张了张嘴,想追问,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头顶的通风管道突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一块铁皮被猛地踹开,沈严的身影像只猎豹般跳了下来,重重地落在男人身后。
“小心!”沈严的嘶吼声刚落,就抬脚踹向男人持枪的手腕。男人反应极快,侧身躲开的同时,枪栓“咔嚓”一声上了膛,子弹擦着沈严的耳边飞过,打在反应罐上,溅起一片细碎的冰渣。
“沈严!”林小满惊呼出声。
沈严没回头,只是借着反作用力扑向男人,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男人的身手异常矫健,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几次想挣脱都被沈严死死缠住。实验室里的反应罐被撞得摇晃起来,罐身上的压力表指针疯狂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快躲开!”沈严冲着林小满吼道,左手死死锁住男人的喉咙,右手去夺他手里的枪。就在这时,男人突然用膝盖狠狠顶向沈严的左肩——那里是他之前为了护林小满被钢管砸伤的旧伤处。
沈严闷哼一声,力气瞬间泄了大半。男人趁机挣脱,举枪对准他的胸口。林小满眼疾手快,抓起身边的扳手扔了过去,正好砸在男人的手肘上。枪掉在地上的瞬间,沈严忍着剧痛扑上去,一记重拳打在男人的刀疤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咔嗒”一声,手铐锁住了男人的手腕。
沈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肩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暗红的血迹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你的肩!”林小满冲过去,想按住他的伤口,却被他抓住手。
“我没事。”沈严的声音沙哑,额头上的冷汗混着血往下淌,“先看他有没有说假话。”
林小满这才想起被制服的男人。他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林建军果然没看错人,养了个好女儿……可惜啊,他永远没机会告诉你真相了。”
“我爸到底怎么了?”林小满的声音发颤,“你把话说清楚!”
男人抬起头,刀疤在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想知道?去问‘老鱼’啊。”他的目光扫过沈严渗血的左肩,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对了,提醒你们一句,沈建国的仓库里,可不只藏着炸药……还有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东西。”
沈建国的仓库?
沈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挣扎着想起身,却因为左肩的剧痛再次跌坐回去。林小满扶住他,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血,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看着他嘴角那抹胸有成竹的笑,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对峙根本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更大陷阱的开始。这个男人故意说出关于父亲和沈建国仓库的信息,就像在抛出诱饵,等着他们上钩。
通风管道的警报声越来越刺耳,反应罐的压力表指针已经指向红线。林小满知道,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男人最后那句话,像根毒刺,扎在她和沈严的心上。
沈建国的仓库里,到底藏着什么?
与父亲有关的真相,又被掩盖在哪个角落?
沈严抓着林小满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冷硬,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担忧。“别信他的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林小满点点头,扶着他慢慢站起来。就在他们转身走向出口时,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林小满!你颈后的胎记不是天生的!是林建军用特殊染料纹上去的!那是打开J-719仓库的钥匙!”
林小满的脚步猛地顿住。
胎记是纹上去的?是钥匙?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开了她二十多年来的认知。她下意识地摸向颈后那片熟悉的皮肤,那里的温度似乎突然升高,烫得她心慌意乱。
通风管道的警报声变成了尖锐的长鸣,反应罐的阀门开始往外漏气,白色的冷雾迅速弥漫开来,像要吞噬整个实验室。林小满扶着沈严,一步步走向出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知道,从男人说出那句话开始,她所认识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而那个藏在胎记里的秘密,将把她和沈严,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