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板上的血迹被海浪冲成蜿蜒的红线,像条挣扎的蛇。沈严把王海涛按在甲板下时,子弹正擦着船舷飞过,在铁板上凿出个碗口大的洞。咸腥的海风裹着硝烟味灌进鼻腔,他左肩的伤口被震得发麻,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是m24!”林小满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军用狙击枪,射程800米,他们在精准瞄准!”
沈严猛地拽过块帆布盖住王海涛,自己贴在船板上翻滚,躲开第二颗子弹。子弹打在桅杆上,木屑飞溅,其中一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道血痕。“看到快艇位置了吗?”他咬着牙问,右手死死攥着枪。
“三点钟方向,距离约600米!”林小满的声音发颤,“是艘无牌黑色快艇,船上有两个人,狙击手在船头!”
沈严探头瞥了一眼,快艇果然像片黑帆,在浪尖上起伏。狙击手穿着吉利服,伪装得极好,若不是枪管偶尔反光,根本看不出位置。“海事局的巡逻艇还有多久到?”
“最快十分钟!”
十分钟。对于握着m24的狙击手来说,足够杀他们十次了。
王海涛突然从帆布下钻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是‘深海’的人!他们要灭口!沈队,放我走,我能帮你们引开他们!”
“闭嘴!”沈严踹了他一脚,余光瞥见狙击手正在调整瞄准镜,“想活命就趴下!”
第三颗子弹呼啸而来,打在两人之间的船板上,火星溅了王海涛一脸。他尖叫着缩回去,像只受惊的兔子。沈严趁机翻滚到船舱,抓起通讯器:“小满,报风速和湿度!”
“风速5米\/秒,湿度70%!”林小满的声音异常冷静,显然在指挥车的屏幕上调出了实时数据,“弹道会向右偏2.3厘米,下坠0.8厘米!”
沈严深吸一口气,计算着提前量。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打掉狙击手的枪管,或者逼快艇改变航向。左肩的伤口像被火烧,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但他的手稳得像块铁,指尖扣在扳机上,等待最佳时机。
快艇突然加速,朝着他们冲来。狙击手站起身,枪管稳稳地对准船舱入口。就是现在!
沈严猛地探身,对着狙击手的侧方开枪。子弹没打中枪管,却打在快艇的引擎盖上,火花四溅。狙击手的瞄准镜晃了一下,沈严趁机缩回船舱,后背重重撞在舱壁上,疼得闷哼一声。
“好枪法!”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减速了!”
沈严没说话,靠在舱壁上大口喘气。左肩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黏在衣服上,一动就钻心地疼。他摸出急救包,咬着牙撕开绷带,用止血粉按住伤口,血很快又把白色的粉末染成暗红。
“沈严,你怎么样?”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让巡逻艇先救你!”
“不行!”沈严按住耳麦,声音沙哑,“王海涛不能出事,他知道‘深海’的核心名单。你告诉巡逻艇,先拦截快艇,我带王海涛回港。”
他知道林小满不会同意,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m24的有效射程内,他们就是活靶子,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海域。
黑色快艇果然被巡逻艇缠住了。沈严发动引擎,摩托艇像支离弦的箭,朝着红泥港的方向驶去。王海涛缩在船舱角落,浑身抖得像筛糠,嘴里不停念叨着:“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深海’的人无处不在……”
“谁是‘深海’的核心?”沈严一边操控方向,一边审问,“那个给你递纸条的警察是谁?”
王海涛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恐惧:“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我全家……我老婆孩子还在槟城……”
“不说,你现在就会死。”沈严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王海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是军供站的……是那个上校!他是‘深海’在军方的保护伞,负责提供军火和通行证!张老板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被他灭口的!”
军供站的上校!
沈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那张沈建国与上校握手的照片,想起陈默船上的军用物资,原来“深海”的触手已经伸到了军方的高层。
“狙击快艇上的人,是上校派来的?”
“是他的贴身保镖,以前是特种部队的狙击手!”王海涛的声音发颤,“他们不止这一艘快艇,红泥港的码头还有埋伏,等着抢我回去交差!”
沈严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猛地调转方向,不是回红泥港,而是朝着相反方向的废弃码头驶去。那里是他和林小满之前建模分析出的地点,虽然偏僻,但至少暂时安全。
废弃码头的栈桥上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沈严把王海涛押上岸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左肩的伤口疼得他几乎站不住,眼前阵阵发黑。
“沈队,你流了好多血……”王海涛看着他浸透鲜血的左肩,眼神复杂,“要不……我帮你包扎一下?”
沈严没理他,只是拿出手铐把他铐在栏杆上,然后靠在旁边的集装箱上,拿出手机给林小满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里有警笛声和小李的呼喊。
“小满?”
“沈严!你在哪?”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巡逻艇把快艇拦下了,但人跑了,只抓到个驾驶员,他说是上校的人!”
“我在废弃码头,”沈严的声音很轻,“王海涛招了,核心名单在军供站的地下仓库,密码是……”他的话突然被一阵剧痛打断,左肩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沈严?你怎么了?”林小满的声音充满焦急。
“没事……”沈严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滴在手机屏幕上,“你带队员来废弃码头,注意警戒,红泥港有埋伏。”
挂了电话,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王海涛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说:“沈队,你撑不住的,我知道附近有个诊所,要不……”
沈严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片止痛药塞进嘴里,用水咽下去。药效起效需要时间,他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沈严立刻警觉起来,举枪对准入口的方向。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进来,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
是沈墨!
沈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弟弟。”沈墨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金属摩擦一样刺耳,“没想到你这么能打,连m24都没能干掉你。”
“你想干什么?”沈严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稳稳地对准他。
“不干什么,”沈墨笑了,“只是来拿回属于‘深海’的东西。”他指了指被铐在栏杆上的王海涛,“把他交给我,我可以让你走。”
“不可能。”沈严的声音斩钉截铁。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沈墨打了个响指,从车里又下来两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枪。
沈严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左肩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视线也开始模糊,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王海涛是扳倒“深海”的关键,他必须保护好他。
“沈严,你撑不住的。”沈墨的声音带着戏谑,“你的左肩已经废了,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识相点,把人交出来,我们还能留你一命。”
沈严没说话,只是缓缓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寂静的码头响起,子弹擦着沈墨的耳边飞过,打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溅起蛛网般的裂痕。
“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墨的声音变得狰狞,“给我上!”
两个黑衣人立刻举枪冲了过来。沈严翻滚着躲开子弹,同时开枪还击,打倒了一个。但另一个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举枪对准了他的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海涛突然用力一拽,栏杆被他拽得晃动起来,正好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沈严抓住机会,一枪打在黑衣人的手腕上。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沈严感觉左肩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抬头,看到沈墨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烟。
“弟弟,别怪我。”沈墨的声音冰冷,“要怪就怪你太固执,非要和‘深海’作对,和爸爸作对。”
爸爸?
沈严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说的爸爸,是沈建国?难道沈建国也来了?
意识模糊之际,他看到林小满带着队员冲了过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黑暗吞噬了自己。
林小满赶到时,只看到沈严倒在地上,左肩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青苔。沈墨和剩下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王海涛还被铐在栏杆上,吓得瑟瑟发抖。
“沈严!”林小满扑过去,抱住他冰冷的身体,眼泪掉在他的脸上,“你醒醒!别吓我!”
沈严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林小满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名单……军供站……”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
医护人员把沈严抬上救护车时,林小满看到他的手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她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是半块染血的船锚吊坠,和她脖子上的那半正好能拼在一起。
是父亲留给他的。
林小满把吊坠握紧在手心,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被铐在栏杆上的王海涛:“说!军供站的地下仓库在哪?密码是什么?”
王海涛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不敢再隐瞒:“在军供站主楼的地下室,密码是‘深海’的拼音首字母加年份,‘Sh2023’!”
林小满点点头,对小李说:“把他带回警局,严加看管,派专人看守,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小李敬礼,指挥队员把王海涛押走。
林小满站在码头上,海风吹得她头发乱舞。她看着手里的船锚吊坠,突然想起沈严在医院说的话:“沈建国要的不只是账本,是整个‘深海’的控制权。”
现在看来,他要的可能更多——利用军方的势力,彻底掌控毒品网络,甚至可能……颠覆现有的秩序。
而沈严,为了阻止他,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林小满握紧手里的吊坠,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军供站的地下仓库里,很可能藏着“深海”最核心的秘密,也藏着沈建国和上校勾结的证据。
但她不会退缩。为了沈严,为了父亲,为了所有被“深海”伤害的人,她必须走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军供站的地下仓库门口,沈建国和那个戴眼镜的上校站在一起,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照片的右下角写着:“等你来。”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们知道她会来。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她的,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