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城的雨下得又急又密,砸在水族馆的玻璃幕墙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林小满把黑色盒子紧紧抱在怀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小李开着车,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却始终扫不净模糊的雨雾。
“还有三公里到水族馆。”小李的声音带着紧绷,后视镜里映出他发红的眼睛,“技术科查了那个‘老鱼’的号码,注册信息是假的,但信号源就在水族馆内部。”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翻开父亲的日记。最后几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墨水晕开的痕迹像未干的泪痕。她逐字逐句地读,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1998年6月17日,雨。李哥把安安托付给我,说军供站要乱了,‘深海’的人不会放过他的孩子。我看着襁褓里的小丫头,颈后那片枫叶胎记红得像血,突然想起小满出生时也是这样……”
“1998年6月18日,晴。我把小满抱给了乡下的亲戚,她哭了一路,小脸皱得像颗小核桃。李哥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我和王海涛去了。沈建国说,以后安安就是我的女儿,他会帮我护住她……”
“1998年6月20日,阴。沈建国把‘钥匙’交给我,说这是李哥用命换来的,能打开‘深海’的军火库。我摸着安安颈后的胎记,突然害怕起来——这到底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
换孩子!
林小满的手指猛地攥紧日记,纸页被捏得发皱。原来她真的不是林建军的亲生女儿,而是军供站李会计的女儿安安。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小满”送走,把她抱回来,用“林小满”的身份保护了二十五年。
“李哥就是李国安,你的亲生父亲。”小李的声音发颤,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技术科查到,他当年是‘深海’的卧底,想收集证据反水,结果被‘老鱼’灭口了。”
林小满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日记上的“安安”两个字上。亲生父亲是卧底,养父为了保护她送走亲女儿,沈建国竟然还帮过父亲……所有的线索像团乱麻,缠得她喘不过气。
“沈严的父亲……”她的声音发颤,“真的是好人吗?”
小李没说话,只是把车停在水族馆后门的隐蔽处。雨还在下,玻璃幕墙后的鲸鲨缓缓游过,像个沉默的幽灵。
潜入水族馆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林小满用沈严教的开锁技巧打开后门,小李紧随其后,手里举着枪,警惕地环顾四周。深夜的水族馆静得可怕,只有过滤系统的“嗡嗡”声,像某种生物的呼吸。
“老鱼的短信说在鲸鲨表演场。”林小满对照着手机里的平面图,“就在前面左转。”
表演场的灯光暗着,只有应急灯亮着幽绿的光。巨大的水箱里,几条鲸鲨悬浮在水中,影子投在地上,像张巨大的网。林小满刚走进场,就看到中央的看台上坐着个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把玩着个东西,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光。
是沈墨!
“林小姐,你果然来了。”沈墨转过身,脸上还戴着那个银色面具,手里拿着的是把军用匕首,“沈严在地下室,想救他,就把颈后的钥匙交出来。”
“我爸在哪?”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父亲?”沈墨笑了,笑声在空旷的表演场里回荡,“在最安全的地方——等你用钥匙换回他的命。”他突然指向水箱,“看到那条最大的鲸鲨了吗?它肚子里有炸弹,你要是耍花样,我们就一起喂鱼。”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看向水箱里那条巨大的鲸鲨。它缓缓游过,腹部确实有些异常的隆起。
“别信他!”小李突然举枪对准沈墨,“炸弹是假的,他想骗你!”
沈墨的匕首突然飞了过来,擦着小李的耳边钉在柱子上,力道大得嵌入木头半寸。“看来你不想活了。”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从怀里摸出枪,对准小李的胸口。
“住手!”林小满挡在小李身前,“我给你钥匙!但你要先放了沈严和我爸!”
沈墨的枪口转向她,面具后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把脖子凑过来,让我看看‘钥匙’长什么样。”
林小满的心跳像擂鼓,慢慢解开衬衫的领口,露出颈后的枫叶胎记。应急灯的绿光落在上面,红得像团燃烧的火。
沈墨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步步逼近:“果然和李国安说的一样……这胎记就是打开J-719仓库的钥匙……”
“你认识我亲生父亲?”林小满的声音发颤。
“何止认识。”沈墨的手突然伸向她的后颈,指尖刚要触到胎记,突然惨叫一声——小李趁他分神,一棍打在他的手腕上。
枪掉在地上的瞬间,林小满抓起地上的匕首,刺向沈墨的腿。沈墨疼得后退,小李扑过去按住他,两人扭打在一起。
“去地下室!”小李嘶吼着,“沈队在负二层!”
林小满转身就往地下室跑,身后传来沈墨疯狂的咒骂:“你跑不掉的!‘老鱼’早就布好局了!沈建国就是‘老鱼’!”
沈建国是“老鱼”?
林小满的脚步顿了顿,心脏像被重锤砸中。她想起父亲日记里“沈建国会帮我护住她”,想起沈严和沈建国在J-719仓库的打斗,想起那个黑色盒子里的照片……难道沈建国真的是“深海”的首领?
地下室的楼梯又陡又暗,林小满扶着墙壁往下跑,好几次差点摔倒。负二层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尽头的房间亮着灯,门虚掩着。
她推开门,看到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
沈严被绑在椅子上,左肩的血浸透了纱布,脸色白得像纸。而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她的亲生母亲赵兰!
“妈?”林小满的声音发颤,“你怎么会在这?”
赵兰转过身,脸上没有惊喜,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冷漠:“安安,你终于来了。”她手里拿着个注射器,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把钥匙交出来,我就放了沈严。”
“你……”林小满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你也是‘深海’的人?”
“我不是‘深海’的人,”赵兰的声音发颤,眼泪突然掉下来,“我是为了救你爸!李国安没死!他被‘老鱼’关在仓库里,只有用钥匙才能换他出来!”
李国安没死?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止。亲生父亲还活着?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混乱。
“钥匙是我的胎记,对不对?”她的声音异常平静,“J-719仓库里的不是军火库,是‘深海’的核心名单,只有用我的胎记才能解锁,对不对?”
赵兰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沈建国不是‘老鱼’,”林小满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老鱼’是你,对不对?你为了救我爸,和‘深海’做了交易,成了他们的傀儡首领。”
赵兰的注射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爸的日记。”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日记,翻开其中一页,“他写‘赵兰性情刚烈,绝不会屈从’,但你刚才的样子,根本不是被逼的。”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哭腔,“你利用我,利用沈严,甚至利用我爸的名字,就是为了拿到名单,救李国安,对不对?”
赵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扑过来抓住林小满的手,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安安,妈对不起你!但你爸他快不行了!‘深海’的人说,拿不到名单,就给他注射毒药!”
就在这时,沈严突然用力挣断绳子,扑过来把赵兰按在地上。“小满!快走!”他的声音嘶哑,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这是陷阱!‘老鱼’根本不是她,是……”
他的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沈建国举着枪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是我,对不对?”
林小满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举枪对准沈建国:“你果然是‘老鱼’!”
“我不是‘老鱼’,”沈建国的枪对准沈严,“但我知道‘老鱼’是谁。”他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打在沈严脚边的地上,“把名单交出来,我就告诉你真相。”
“你休想!”林小满挡在沈严身前,“我已经把名单发给药监局了,‘深海’的人很快就会被一网打尽!”
沈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你敢耍我!”他举枪对准林小满,沈严猛地把她推开,子弹没入他的左肩——旧伤加新伤,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警服。
“沈严!”林小满的眼泪掉下来,扑过去抱住他。
沈建国趁机冲向墙角的保险柜,用枪托砸开锁,从里面拿出个黑色的U盘。“名单是我的了!”他狂笑着,转身想跑,却被赵兰抱住了腿。
“你不能走!”赵兰的声音带着疯狂,“我丈夫还在你们手里!”
沈建国一脚踹开她,赵兰的头重重撞在墙角,没了声息。
“妈!”林小满嘶吼着,想去扶她,却被沈严拉住。
“别管了!”沈严的声音微弱,“他跑不远,海事局的人已经包围了水族馆……”
沈建国冲出房间的瞬间,走廊里传来一声枪响。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是谁开的枪?
几分钟后,小李押着沈墨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海事局的警员。“沈队!林参谋!抓到了!”他指着被捆住的沈墨,“刚才是他开的枪,打中了沈建国的腿。”
沈墨低着头,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你们以为抓到我就结束了?‘老鱼’还没现身呢。”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沈建国不是‘老鱼’?”
“他只是颗棋子。”沈墨抬起头,眼神里充满嘲讽,“真正的‘老鱼’,是你们最意想不到的人。”
林小满的目光扫过昏迷的赵兰,扫过受伤的沈严,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最危险的敌人,往往藏在最亲近的人中间。”
她的视线落在那个黑色盒子上,里面的硬盘还在。她突然意识到,父亲留下的视频被切断,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她看到结尾。
“小李,”她的声音发颤,“把硬盘插进电脑,快!”
硬盘里的视频被修复了,画面里的父亲叹了口气,说出了最后几句话:“安安,‘老鱼’是……”
画面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是赵兰的声音,冰冷而陌生:“别让她知道真相,否则我们都得死。”
视频彻底黑了。
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冻结。
是母亲!
赵兰才是真正的“老鱼”!她刚才的一切都是装的,是为了麻痹他们,保护真正的秘密!
她猛地看向墙角昏迷的赵兰,看到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雨还在敲打着水族馆的玻璃幕墙,像无数只眼睛在窥视。林小满看着沈严苍白的脸,看着被捆住的沈墨,看着假装昏迷的母亲,突然明白——这场与“深海”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即将在槟城的雨夜里,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