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肃杀之风,不仅停留在气候上,更是吹遍了道场麾下的每一个角落。
三原食工坊沉重的大门被从外推开,一股寒风先灌了进来,让靠近门口的工匠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为首两人身着暗红色长袍,外罩白色厚绒披风,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下颌。
他们身后,跟随着一队沉默的身影,有三四十人。
那些身影异常高大,目测至少有两米,全身都包裹在纯白色盔甲之中,白色面罩没有任何孔洞与缝隙,其上绘制一个把金色的长剑图标。
“是神殿的光明卫?”
“光明卫怎么来了!”
“那前面这人是?”
刚有骚动的嘈杂声响被瞬间掐断,只剩下炉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一名负责日常巡查的小主管硬着头皮,颤巍巍地迎上前去。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暗红长袍代表的身份,只觉得两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最近这段时间,神殿惩戒所联合刑部四处抓人,杀的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其手段雷厉风行早已传遍,闻者无不色变。
他声音发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诸…诸位同道,不…不知大驾光临,因…因……?”
为首的惩戒使吕沂娇,根本无视他的问话,兜帽微抬,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惩戒所执行公务。接到举报,捉拿栗溯、沈栎、范仁恒、姜伯鹤等人!”
命令一下,她身后的光明卫瞬间动了。
这些高大的白色杀戮机器动作迅捷得与其体型完全不符,如同虎入羊群,扑向工厂各个区域,脚步沉重铿锵,像是死神的临近的脚步。
工坊内的工匠和一些管事们全都懵了,被点名的这几人,最低也是主管一级,而那沈栎,更是工坊的三位副厂长之一。
平日里都是他们需要仰望的人物。
小主管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原本还想壮着胆子问一句所犯何事,此刻看到光明卫那煞气腾腾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谁都知道,神殿惩戒所一般只针对道场内部官吏、工坊管事及以上级别的纪律审查与清洗,一旦他们出动,必然意味着有人严重触犯了道场铁律。
工坊内死一般的寂静被窃窃私语打破,众人又惊又惧地交换着眼神,猜测着缘由。
“我的天……沈厂长他们……”
“这是犯了多大的事?惩戒所都来了?”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钱上面出了大事!我早就听说……”
“嘘!别乱说!不想活了?”
“估计是贪污了吧?上次救灾运来的那批物资,账目好像有点不对……”
“我猜是倒卖工坊物资?最近不是严查这个吗?”
“说不定是勾结外面……”
各种猜测在低语中流传,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工坊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工坊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见一名光明卫从一条通道内大步走出,他白色的臂甲上沾着几点醒目的血迹,手中拎着一个穿着管事服饰,昏迷过去的人。
那人一条腿,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是被暴力打断。
光明卫走向陈子昂和吕沂娇,抱拳行礼,声音透过面甲下传出金属质感的声音:“报,目标沈栎试图翻窗逃走,属下依令制止,打断其右腿,现已昏迷。”
陈子昂隐藏在兜帽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知晓。
工坊内彻底死寂下来,落针可闻。
众人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沈副厂长此刻如同死狗被拖行,无不心生寒意,噤若寒蝉。
很快,其余几名被点名的人也相继被光明卫押解过来,个个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众人看着沈栎那惨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刚刚升起的任何一点小心思都瞬间熄灭了,工坊内再次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这时,工坊的正厂长和另外两位副厂长才闻讯急匆匆地从深处的实验区赶过来,额头上都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正厂长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发白,连忙向陈子昂和吕沂娇拱手:“陈使,吕使!在下刚得知消息,来迟一步,恕罪恕罪!不知…不知沈副厂长他们这是…”
吕沂娇兜帽微抬,冷冽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对方的内心:“栗、沈、范、姜几人,勾结他人,贪污克扣、倒卖工坊救灾粮食,数额巨大。你身为一厂之首,当真丝毫不知?”
芮厂长闻言,脸上惊愕万分,连忙赌咒发誓:“天地良心!在下…在下确实不知啊!吕使明鉴,厂内日常生产调度、物资出入库事宜,主要由三位副厂长分管,在下…在下近月来的精力全都扑在新品研发和工艺改进上,实在…实在疏于察查…”
他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他是技术出身,痴迷研发,确实疏于对全面行政的管理,万万没想到手下的人胆子肥到了这个地步,竟敢碰这道场最不能碰的红线
吕沂娇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似乎在判断其所言真伪,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陈子昂接口,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既如此,便请芮厂长配合后续调查。人,我们带走了。”
说罢,一挥手,光明卫押着被捕的几人,如同拖着一串待宰的牲畜,转身便走。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惩戒所那一行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工坊大门外,压抑到极致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芮厂长才仿佛虚脱般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看着噤若寒蝉的工人们,又看了看身边另外两位脸色同样不太自然的副厂长。
目光复杂地扫过他们,最终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周身几人听清:
“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如今闹到惩戒所亲自来拿人,一锅端了,谁脸上又能有光?谁又能真正落到好?”
“唉……再怎么说,我才是道场正式任命的厂长啊……”
说完,他不再多看众人各异的脸色,拂袖转身,向着实验区走去,背影带着几分疲惫。
两个副厂长,神色晦暗,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