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散落第一抹光辉,华阴城北,一座新辟出的巨大广场上,人声鼎沸。
今日乃是受邀者凭请柬登临白玉京的日子。
周颜,一身簇新的官服,红衣黑边,金色夔龙纹与忍冬纹点缀其中,敝膝处的云气纹将庄严与飘逸相结合,宽边的黑金色腰带衬得她身姿挺拔。
这是新发官服,由织物蛛的蛛丝织成,看似厚重实则轻便凉快。
她所带的几名户部小吏与礼部派来协助的人手,在专设的等候厅内忙碌登记。
比起月前眉宇间总凝着一层化不开寒霜的模样,这些日子周颜虽忙得脚不沾地,眼底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亮与活力。
自从亲手将最后一个仇人送进刑部大牢,在看到李秉实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的皮囊后,周颜心中积压已久的仇恨与沉郁,随着那日走出牢狱时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尽数宣泄了出来。
如今李秉实估计与其他重罪犯一起,在矿坑、筑路工地上挥汗如雨,或是成为了炼丹堂里不可或缺的“耗材”。
神尊有好生之德,道场律法并无斩立决或凌迟这等酷刑,在周颜看来,这并非宽宥。
“一死了之,岂非太便宜了这些豺狼?” 她曾听刑部同僚私下议论过神尊对此的看法,深以为然。
那些作恶时毫无怜悯,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凭什么还能奢望一个痛快的结局?
让他们活着,用残躯为道场的新天地添砖加瓦,充当基石,榨干最后一点价值,这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道场没有死刑,却有远比死亡更漫长、更煎熬的无期徒刑,且绝无任何减刑、赦免之说。
浪子回头?
周颜唇角露出冷笑,若这“回头”真有用,世间何来那许多屡教不改、罪行愈烈之徒?
律法若对恶徒温情脉脉,便是对良善最大的残忍。
“周主事,这是最后一批确认抵达的贵宾名录,请您过目。”
一名礼部小吏恭敬地呈上名册,打断了周颜的思绪。
她迅速收敛心神,接过名册,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名字与对应的包厢编号,确认无误后递还。
“嗯,按既定流程引导。持贵宾请柬者,引至天骧车驾区;持观礼席请柬者,指引至云梭队列等候登车。不得有误!”
“是!”
等候厅内,气氛紧张而期待。
崇祯帝朱由检隐在人群中,一身富商装扮,身边是同样乔装的温体仁、杨鹤及几名护卫。
他们和其余数十位持贵宾请柬的权贵豪商一样,心中都存着一个巨大的疑问:如何登天?
就在这时,众人手中的请柬忽然微微发热,原本空无一物的背面,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清晰地浮现出几行字迹,指明了一个乘车位置编号,以及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编码。
“甲字叁号……这是何意?”一位身着锦缎的江南盐商低声询问同伴。
“看!外面!”有人指向等候厅外巨大的广场。
只见广场之上,五十头神骏非凡的圣光天骧已然列队。
它们通体雪白无杂色,唯有四蹄缠绕着淡淡的金色辉光,体型比寻常骏马更为高大健硕,安静地矗立着,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息。
每一头圣光天骧身后,都牵引着一辆造型古朴大气又处处透出不凡的车厢。
车厢壁上,清晰地烙印着与请柬上对应的编码,甲字壹号、甲字贰号……直至戊字拾号。
“原来如此!请柬所示编码,对应车驾!”有人恍然大悟。
在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指引下,手持包厢请柬的贵宾们,依照请柬上浮现的编码,被一一引导至对应的圣光天骧车驾旁。
车门自动打开,贵宾们怀着激动与忐忑的心情,踏入了这能载他们登临仙阙的车驾。
与此同时,在广场另一侧,十数头辉光踏磁鹿,正牵引着云梭。
这并非单独的车厢,而是由五节如同火车一样的悬浮车厢组成,车厢之间以流动的金色光带紧密勾连,浑然一体,宛如一条静卧的长龙。
这便是为购买普通观礼席的客人准备的云梭。
手持普通请柬的人们,在衙役指引下,排着长队,怀着新奇与震撼,井然有序地踏入光线明亮的车厢内部。
车厢内空间宽敞,设有长椅,透过透明的窗户,可以清晰看到外面广场的景象。
随着所有人踏入车内,广场上负责调度的户部吏员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刹那间,五十头圣光天骧齐齐昂首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嘶鸣,四蹄踏动,淡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牵引着华美的车厢缓缓升空,平稳地朝着云端那座巍峨的白玉京飞去。
几乎同时,十数头辉光踏磁鹿也轻盈地迈开步伐,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圣光天骧车队之后。
地上,无数未能入场的百姓仰望着这神迹般的登天景象,发出震天的惊叹与欢呼。
车厢在坐的人,无论是有拍卖权的贵宾还是普通客人,无不被窗外壮阔的云上奇景所震撼。
下方是缩小的华阴城郭,蜿蜒的渭河、黄河如一条银练镶嵌其中。上方是澄澈如洗的碧空,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将云层染上金边,翻涌如浪。
置身于这天地之间的壮阔画卷,凡尘俗虑仿佛都被涤荡一空,只余下对造物神奇与仙家伟力的深深敬畏与慨叹。
随着车驾愈发靠近白玉京,那巍峨的殿宇轮廓越发清晰,就在众人屏息凝神,被这近在咫尺的仙家气象所慑时,一片如梦似幻的景象骤然映入眼帘。
只见白玉京外围的云台之上,数百只姿态优雅的“仙鹤”正翩翩起舞!
修长的颈项优雅地弯曲,双翼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无数星芒般的光点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如同下了一场璀璨的光雨。
它们的舞姿空灵而绰约,时而振翅高飞,盘旋交错;时而低掠云海,长喙轻点,荡开圈圈涟漪;时而聚拢成阵,舒展的羽翼构成流动的光环。
每一次振翅、每一次回旋,都带着一种非尘世所有的韵律与美感。
“哇!娘!快看!好多仙鹤在跳舞,还会下花瓣雨!”
坐在云梭车厢里的孩童,忍不住指着窗外惊呼出声,小脸因兴奋涨得通红。
这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大人们也纷纷被这前所未见的奇景吸引,不由自主地侧目望去,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天啊!如此美妙绝伦!”
“不亏是神仙居所!”
“上帝,这就是神秘东方所拥有的力量与美景吗?”
即便是见惯了珍禽异兽的世家子弟、走南闯北的巨商,此刻也目眩神迷,沉醉在这片由光与花构成的灵性之舞中。
崇祯坐在甲字壹号车厢内,凝望着那片翩跹的光影鹤群。
温体仁也忘了刚才的谈话,视线牢牢锁在窗外,素来深沉的眼眸中也难掩失神。
“诸位贵客勿惊。”
沉稳的声音透过传音石在每节车厢内响起,正是负责随车安保的衙役。
她自豪的向被奇景吸引的乘客们解释。
“此乃白玉京特有的灵植,鹤影仙昙。诸位此刻所见,并非真鹤,而是仙昙花于清晨盛放之时,其灵光花朵所化的鹤影,翩然起舞。
待其舞毕,这些花瓣便会凋零散落,复归尘土,滋养其本体植株。”
她的解释清晰明了,既解了众人心中疑惑,又不动声色地宣扬了道场的神异与不凡。
车厢内响起一片赞叹声。
孩子们更是听得眼睛发亮,趴在窗边努力寻找那传说中的仙昙植株。
大人们则心潮起伏,对即将踏足的这片仙阙,更添了十二分的敬畏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