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值的钟声悠扬,穿透天上地下,宣告一天公务的暂时结束。
张潇一几乎是踩着钟声的余韵就立马起身。连日来的事务让她忙的团团转,洪灾、雪灾、新政推行、人事考核调度……桩桩件件都需她过眼,即便是身负超凡,也有些心神疲惫。
“总算能喘口气了……”她缓缓舒了口气,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明日恰逢休沐,她打定主意,定要寻个清静地方躲躲闲。
总不能把人当成生产队的驴,日夜不停地拉磨吧?
今日在偏殿轮值的文书是温寻苓,张潇一走过去时,她正低头整理案上的资料,将它们分门别类归入不同的卷宗匣内。
张潇一脸上难得轻松,招呼道:“寻苓,下值了,还不回家?”
温寻苓闻声抬起头,唇角也漾开浅笑:“尊上,工作还没做完呢。等整理好了,就回去。”
“今日事今日毕,免得明日又堆下新的,反倒更乱。”
“你呀,有时也不必太过苛求自己。”
张潇一笑了笑,温寻苓的勤勉她能看见,这姑娘,人虽内敛温婉,但做事自有章法,尤其是工作上,严谨又较真。
“明日休沐,可有什么打算?”
温寻苓微微摇头,轻声道:“并无特别安排。或许在房中温习些功课,吏部下次考绩听说又要加试纪律条陈,还需早做准备。”
她看向张潇一,眼神真切,“尊上近日劳顿,明日正该好生歇息才是。”
“是啊,是该歇歇了。”张潇一颔首,又随口闲聊两句,便道,“好了,不耽误你收尾,我也回去了。”
“尊上慢走。”温寻苓拱手再见。
张潇一摆摆手,踏着殿外渐起的月色,慢悠悠的朝着自己小院走去。
她盘算着,明天该去哪里转悠,能躲躲那些粘人的小家伙,灵兽渐多也变成一种甜蜜负担。
次日,天还未亮,夜幕上仍缀着几粒残星。
张潇一轻手轻脚地摸到桌边,沧澜盘在碗里,睡得正香,鼻息还能看见喷吐出的水雾。
“沧澜,醒醒,快醒醒!”
沧澜迷迷糊糊地睁开龙眼,半开阖竖瞳。
好像听到母神的声音,难道在做梦?
它困惑地从碗里探出脑袋看向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一片。
“呜…果然…在做梦,天还没亮呢……”它睡意朦胧的咕哝。
“别睡啦!收拾一下,咱们去东海那边看日出!”
张潇一两眼炯炯有神,眼见沧澜又迷迷糊糊的躺下,立马使出一招。
“你不去,我可就带玄水去海边玩水哦!”
一听要去海边玩水,沧澜瞬间清醒,眼睛睁的老大,龙尾兴奋地摇来摇去。
“要…要去!”它低吟一声,精神抖擞地腾空而起,周身水汽氤氲。
张潇一是一夜未眠,想到要出门玩,兴奋得思索一晚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前世因为疫情在学校困了一年又一年,眼见疫情过去终于可以逃课去旅行了,一看她已成为准毕业生。
忧心未来工作,她只好先放弃旅行,又一头扎进学习上,考研考编。想着上岸了就奖励自己出去疯狂玩一把,结果计划都做好了,人穿越了。
一辈子都没去过海边的张潇一这次打算去看看海,尤其是听闻海上日出景色一绝,那她更要去了。
与沧澜迅速收拾妥当,她脚尖一点,便飞身骑上沧澜宽阔的背上。
沧澜身形一扭,悄无声息地滑出白玉京。
冬日的凌晨,又黑又冷。
张潇一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一盏造型华丽的琉璃灯,熟练地挂在沧澜龙角上。
【一级造物:暖阳灯】
【简介:可吸收储存日光能量的便携灯具。不仅能驱散黑暗,释放的光辉更能产生热量,有效范围五米,最高可提升环境温度20°c,越靠近灯体越温暖。】
这暖阳灯如今是白玉京及各衙署的标配,甚至已在道场开设的灵宝阁中向百姓售卖。
考虑到百姓在冬日取暖艰难,其定价并不高。不少外来的商队见了也眼热,想大批采购,但目前因产量有限,道场优先供应治下百姓。
暖黄色的光芒以龙角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温暖的光圈,立刻驱散了周围的严寒。
张潇一盘腿坐在沧澜头顶,耳边风声呼啸,她心情愈发舒畅。
望着天际那轮将沉未沉的明月,她一时兴起,放声高歌起来:
“月光——啊——月光~悄悄放心上~”
歌喉嘹亮,却极不着调,又是破音,又是跑调。
当真是:误入云层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正飞得平稳的沧澜猛地一个趔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龙脸上露出了拟人化的痛苦。
它好想甩甩脑袋,把那魔音从耳朵里甩出去。
为什么没人告诉过它,母神歌喉竟是如此…如此……难怪众兽谈及,如若母神要表演,最好阻止她选高歌一曲。
沧澜背上浓密的鬃毛里,一阵窸窣作响,一个身影艰难地爬了出来,骤然变大。
它显然也被那歌声折磨得不轻,复眼带着一丝无奈,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幽怨:“母神,您的歌喉…还是一如既往的富有穿透力。”
张潇一唱得正投入,被眼前大变活人,哦不,是大变活蛛吓了一大跳,差点从龙背上滑下去。
“织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织织无奈地叹了口气,几条步足轻轻扣住龙鳞稳住身形。
“昨日听闻母神计划休沐出游,想着路途遥远,沧澜虽能飞行,但总需有人沿途打理琐事,准备餐食…便提前藏在了沧澜的鬃毛里。本想给您一个惊喜,没想到……”
没想到先被母神的歌声给了个“惊喜”。
沧澜委屈地低吟一声:就是就是,差点被母神唱的掉下去!
“母神歌声还是很好的,至少比那群聒噪的黑鸟唱得好听多了。”
又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后方传来,一颗脑袋从张潇一肩后探了出来,幽绿的竖瞳眨了眨,还俏皮地吐了吐芯子。
“玄水!!!”张潇一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你怎么也在?!”
玄水眼中立刻蒙上一层水汽,显得委屈极了,声音拖得又软又长:“母神,莫不是嫌弃玄水了?出门游玩都不叫上我,是觉得玄水碍事了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张潇一连忙摆了摆手,讪讪一笑,试图解释。
“这不是考虑休沐,大家都要歇一歇嘛。”
“可是没有玄水在身边,母神的膳食谁来打理?外面那些东西哪有玄水做的合您胃口?”
玄水慢悠悠地说着,幽绿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母神若是吃不好,玄水也会担心得睡不着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张潇一不带上它就是天大的罪过,让张潇一顿时心生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少关注这条贴心的小蛇。
这时一阵急促的翅膀扑棱声响起,一道暗金色的影子撞进张潇一怀里,它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好,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
“母神别听那条阴险的菜花蛇胡说八道!”
乌火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它就是想争宠!就是想霸占母神!哼,谁不知道它最会装可怜!
张潇一低下头,看着怀里理所当然占据最佳位置的乌火,瞳孔再次一缩,声音变了调:“乌火!你也来了?!!”
她彻底懵了,脚下是努力飞稳的沧澜,肩上是茶里茶气的玄水,怀里是理直气壮的乌火,旁边还站着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织织……
她不是偷偷出门的啊!
乌火在张潇一怀里得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这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它的专属宝座,谁也别想抢走,它挑衅地瞥了玄水一眼。
玄水被乌火戳穿,也不恼,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更加委屈:“乌火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玄水只是关心母神罢了。毕竟姐姐会飞,能时刻陪伴母神左右,不像玄水,只能在地上爬行,想要见母神一面都难……”
它一边说,一边用尾巴尖悄悄卷住了张潇一的手腕,冰凉的鳞片贴着她温热的皮肤。
张潇一听着这熟悉的茶言茶语,扶额长叹:“玄水,你也有翅膀啊…这么说话都是跟谁学的?!”
还有,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她这次秘密出行变成了拖家带口?!
玄水被张潇一这一提醒,身体一僵,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会飞的。
乌火在一旁笑的嘎嘎乐,玄水低头吐了吐红芯,幽深的盯着那头笑得翻肚皮的黑鸟。
一直迎风而立的织织,闻言只是唇角微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得,不用问了。
张潇一看织织这表情就明白了七八分。看来她这休沐日的清净,是彻底泡汤了。
如今这阵仗,不去东海开个海鲜烧烤派对都对不起这么多张嘴!
沧澜只觉得自己是最委屈的,这么多挂件,有点飞不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