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宁紧绷的心弦稍松。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紊乱的心绪,然而脸颊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却如同烙印挥之不去,扰得她睡意全无。
耳畔传来刘桃惠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似是已沉入梦乡。
她也调整一番,准备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熟睡的刘桃惠却缓缓睁开了眼,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清辉,映照在她清澈透亮的眸子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她悄悄支起上半身,以手撑头,侧卧着,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周淑宁的睡颜上。
月光朦胧,心上人的面容也笼罩在一片柔光里,看不真切,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她伸出手指,隔空描摹周淑宁的眉眼,柳叶眉,杏子眼,小巧挺翘的鼻,再往下……是那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红润柔软的唇。
比起刚从陈府救出时的枯瘦憔悴,如今的周淑宁在道场的安稳生活滋养下,脸颊丰润了些,透着健康的色泽,添了几分温婉柔美。
刘桃惠心中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指尖虚虚划过,小姐的每一处都长在她心坎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不由自主地缓缓凑近,温热的鼻息交织,拂在彼此脸上,她自己的脸颊也微微发烫。
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如同最甜美的果实,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她想亲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
她一点点靠近,终是小心翼翼地,将微凉的唇瓣印了上去。
一个蜻蜓点水的触碰,她紧张地抬眼观察,见周淑宁毫无反应,呼吸依旧平稳,似无所觉,胆子也大了起来。
先是轻柔的厮磨,生涩又虔诚。
但很快,那压抑许久的感情,便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的吻变得深入而急切,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索取。
“小姐……小姐……”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我好喜欢你,好想与你骨血相融……”
她一手支撑着身体,另一手下意识地捂住周淑宁的双眼,仿佛这样便能掩盖自己这逾越礼教、惊世骇俗的行径。
她忘情地舔舐、吸吮,带着近乎绝望的占有。
直到分开时,借着月光,她才发现周淑宁唇瓣已被蹂躏得有些红肿。
她痴迷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又凑上去,这次只是轻轻一碰,便即分开。
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将周淑宁紧紧搂在怀里,安然入睡。
直到耳边传来刘桃惠均匀的呼吸声,确认她已熟睡,周淑宁才敢缓缓睁开双眼。
她根本未曾入睡。
尤其是在柔软的唇瓣覆上来,那近乎啃噬的辗转吮吸时,将她所有的睡意都被惊得烟消云散。
即使隔着黑暗,被捂住眼睛,刘桃惠那灼热的目光也几乎将她烫伤。
小惠……究竟是从何时起,对她生出了这般……这般不容于世俗的心思?
女子与女子之间,怎可有如此情愫?
这与她自幼所受的《女诫》、《内训》格格不入,与她认知中的伦常礼教完全相悖!
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周淑宁心乱如麻,就这样睁着眼睛,直挺挺地躺着,直到窗外天色微明。
在刘桃惠尚未醒来之前,她轻手轻脚,带着几分慌乱地挣脱开那温暖的怀抱,匆匆起身,逃离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地方。
刘桃惠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身侧空荡荡的,触手一片冰凉。她心头猛地一沉,坐起身环顾四周,屋内果然只剩她一人。
小姐,已经走了。
她独自坐在床沿,怔忡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起身梳洗。
傍晚,她早早从户部回来,特意做了几样周淑宁爱吃的菜,摆在桌上,热气袅袅,盼着那人回来。
一等再等,菜香渐渐被冷气取代,油花凝结在盘边。
最终只等来学堂一个夫子带来的口信。
“周夫子说今晚学堂事忙,不必等她,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刘桃惠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口窜起,瞬间蔓延四肢百骸,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道了谢。
走到饭桌前,颓然坐下。
半响,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箸早已凉透的菜送入口中。明明是精心烹制的美味,此刻味同嚼蜡,尝不出半分滋味。
她一口又一口,艰难地吞咽,如同吞咽着自己酿下的苦果。
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筷子,抬手捂住脸,低低地苦笑起来。
“是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她不该昨夜借着酒意,行下了亵渎小姐的孟浪之举。
“像我这般卑贱之人……怎配生出那样的痴心妄想……怎么配得上她!”
眼泪无声滚落,顺着指缝滑下,她用力抿紧唇,将那咸涩的泪水连同满心的苦涩一同咽下喉中,哽得胸口发疼。
学堂的夫子休息室。
周淑宁执笔的手顿了顿,墨点滴在纸上,洇开一小团污迹。她恍若未觉,目光游离,眉心微蹙。
“蔓如,近日怎么总是心神不安?”温和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周淑宁被惊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
她抬起头,见是钟英络,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连忙敛了神色,勉强的笑了笑:“没……没什么,若蕖。许是昨夜没睡好。”
她如何能说出口?
那夜的触感,灼热的呼吸,近乎掠夺的亲吻……种种画面交织,让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
钟英络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以及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绪,心中了然。
她也不追问,只从一旁取出一个布包,递到周淑宁面前,唇角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喏,你前几日托我寻的,看看成色如何?”
她说着,还眨了眨眼,“若是还有什么麻烦事,不妨与我说说。我比你痴长几岁,或许能替你参详参详。”
周淑宁被她的神态逗得露出一丝浅笑。
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正是她想要的羊毛,质地柔软,色泽也不错。
这是她早前就打算好的,想亲手织件衣服,作为送给刘桃惠的生辰礼物。
指尖抚过柔软的羊毛,她的心却更加纷乱如麻。
一边是无法回应、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炽热情感,一边是早已割舍不下的多年情谊。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