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悄然漫过青云峰东麓。丁字柒叁号院落内,却难得地点亮了柔和的光石,驱散了山间的清冷。院中石桌上,摆开了几样不算精致、却分量十足的菜肴——是熊霸从御兽峰弄来的烤灵雉肉,油光锃亮,香气扑鼻;还有王铁柱不知从哪淘换来的几样山野时蔬,清炒得碧绿诱人。最显眼的,是桌角摆着的两个硕大的酒坛,泥封未开,却已有隐隐酒香逸出。
赵小白换上了那身崭新的青色云纹道袍,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许多,眼中带着轻松的笑意,正将最后几副碗筷摆好。院落的基础禁制已然开启,将内里的喧闹与光影温柔地包裹起来,与外界隔绝。
“砰!砰!”
院门被敲响,力道十足,带着来人不加掩饰的豪爽。
赵小白快步上前打开院门,门外正是熊霸那铁塔般的身影,他肩上还扛着一个更大的酒坛,咧着大嘴,声如洪钟:“赵师弟!乔迁新居,晋升外门,双喜临门!俺老熊来给你贺喜了!”
他身后,王铁柱也探出头来,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嘿嘿笑道:“小白!我们来了!”
“熊师兄,铁柱,快请进!”赵小白连忙侧身让开,脸上笑容更盛。
三人入院,熊霸将那坛酒“咚”地一声放在石桌旁,震得碗筷都跳了跳,他环顾这小院,啧啧称赞:“好地方!比俺那狗窝强多了!还有灵田,有静室,赵师弟,你这可是鸟枪换炮,一步登天啊!”
王铁柱也羡慕地打量着院落,尤其是那间炼丹静室,眼睛发亮:“是啊小白,以后你炼丹可就方便多了!”
“不过是宗门分配的居所罢了,比不得熊师兄在御兽峰的洞府。”赵小白谦逊一句,引二人入座。
“嘿,俺那地方,整天跟灵兽厮混,骚气哄哄,哪比得上这里清静。”熊霸大手一挥,拍开自己带来的那坛酒的泥封,一股浓郁醇厚、带着淡淡灵草清香的酒气顿时弥漫开来,“来!尝尝俺御兽峰特产的‘百兽酿’,用十几种灵草和兽骨泡制,够劲道,也补气血,正适合你小子现在喝!”
他又指向赵小白准备的那两坛,“你这酒先收起来,今天喝俺的!”
说着,他便拿出三个海碗,不由分说地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荡漾,灵气氤氲。
赵小白看着那满满三大碗,闻着那浓烈的酒气,苦笑一声:“熊师兄,这……”
“诶!是兄弟就别推辞!”熊霸眼睛一瞪,自己先端起一碗,“来!第一碗,庆贺赵师弟鱼跃龙门,跻身外门!干!”
王铁柱也激动地端起碗,大声附和:“对!庆贺小白!干!”
看着两位好友真挚热烈的目光,赵小白胸中涌起一股暖流,不再多言,端起那沉甸甸的海碗,与二人重重一碰:“干!”
三人仰头,咕咚咕咚将碗中酒液一饮而尽。
“哈——!”熊霸哈出一口酒气,满脸畅快,“痛快!”
王铁柱被辣得龇牙咧嘴,脸瞬间就红了,却也跟着喊道:“痛、痛快!”
赵小白只觉得一股火线从喉咙直坠丹田,随即化作滚滚热流散向四肢百骸,连腹侧伤口的隐痛似乎都被这股热流缓解了不少,经脉也传来一阵舒畅感。这酒,果然不凡。
“吃菜吃菜!”熊霸招呼着,撕下一条肥美的雉腿塞给赵小白,又给王铁柱夹了一大块,“都别客气!赵师弟,你身上有伤,多吃点补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越发融洽。王铁柱几碗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他拍着赵小白的肩膀,舌头有些打结:“小、小白!你是不知道……看到你在台上,被那南宫羽打伤,我、我差点吓死!后来你又……又赢了南宫文,我、我都快不会喘气了!你小子,太厉害了!给我们杂役出身的长脸!”
他说着,眼圈微微发红,既有后怕,更有骄傲。
熊霸也重重放下酒碗,看着赵小白,认真道:“赵师弟,俺老熊很少服人,但你,俺服气!炼气二层,硬是杀到外门十一,这份狠劲,这份急智,外门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没几个比得上!”他拍了拍胸脯,“以后在外门,有啥事,尽管报俺熊霸的名字!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你,俺第一个不答应!”
赵小白心中感动,举起酒碗:“熊师兄,铁柱,多谢!若非你们一直相助、鼓励,我赵小白走不到今天。这一碗,我敬你们!”
三人再次痛饮。
放下酒碗,赵小白看向王铁柱,关切地问:“铁柱,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王铁柱闻言,脸上的兴奋稍稍褪去,露出一丝迷茫,他晃了晃脑袋,叹口气:“我?我这点修为,炼丹没天赋,打架也不行……本来想着,能跟着你混进外门就好,现在……”他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可能,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做任务,攒资源,慢慢修炼吧。”
赵小白沉吟片刻,道:“铁柱,我记得你对炼制器物似乎有些兴趣?之前在杂役处,你帮我做的那个捣药杵就很好用。”
王铁柱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那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炼器需要天赋,更需要资源,我……”
“未必。”赵小白打断他,正色道,“条条大路通仙途。炼丹是道,炼器亦是道。你若真有兴趣,不妨去烁金峰外围听听讲,或者接取一些与炼器相关的杂役任务,先从辨识材料、处理胚子学起。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路来。资源方面,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熊霸也瓮声瓮气地附和:“没错!铁柱兄弟,你看俺,不也是靠着和灵兽打交道才混进内门的嘛!找准路子,坚持下去,准没错!”
王铁柱看着赵小白鼓励的眼神,听着熊霸粗豪却真诚的话语,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开,一股久违的热血涌了上来。他猛地一拍石桌,震得碗筷乱跳,大声道:“好!小白,熊师兄,你们说得对!我王铁柱不能就这么认怂!我决定了,我就去学炼器!从明天开始,我就去烁金峰蹲着,我就不信,我炼不出一把像样的飞剑来!”
“这才对嘛!”熊霸哈哈大笑,又给他满上酒,“来!为铁柱兄弟找到前程,干!”
“干!”
三人再次举碗,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月色渐浓,星光洒落院中,与光石柔和的光芒交织。酒坛空了一个又一个,三人都已有了七八分醉意。熊霸开始吹嘘他在御兽峰如何驯服一头脾气暴躁的铁背苍狼,王铁柱则憧憬着未来手持自己炼制的神兵利器的威风模样。
赵小白看着眼前喧闹的景象,听着好友毫无顾忌的畅谈,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与温暖。这冰冷的仙途,因了这真挚的情谊,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孤寂难行。
他取出那瓶得自樊妙晴额外酬谢的“养元丹”,倒出两粒,分别递给熊霸和王铁柱:“熊师兄,铁柱,这养元丹对稳固根基有些好处,你们拿着。”
熊霸和王铁柱都是一愣。养元丹价值不菲,远非聚气丹可比。
“赵师弟,这太珍贵了!”熊霸连连摆手。
“是啊小白,你自己留着用!”王铁柱也急忙道。
赵小白却坚持塞到他们手中,笑道:“若非你们,我未必能站在这里。区区丹药,不足挂齿。我们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熊霸看着手中圆润的丹药,又看看赵小白真诚的眼神,重重叹了口气,将丹药收起,拍了拍赵小白的肩膀:“好兄弟!俺老熊记下了!”
王铁柱也眼眶微红,紧紧攥住了丹药。
夜更深了,酒意更浓。
王铁柱终于不胜酒力,趴在石桌上嘟囔着“炼器……飞剑……”沉沉睡去。熊霸也是醉眼惺忪,抱着空酒坛,打着震天的呼噜。
赵小白虽也头晕目眩,但尚能维持清醒。他看着两位酣睡的好友,摇头失笑,小心地将他们搀扶进侧室安顿好,又为他们盖上一层薄被。
做完这一切,他独自走出侧室,站在寂静的院中。夜风带着凉意拂面,吹散了几分酒气。他抬头,望向漫天星辰,望向那隐藏在夜色深处、更高更远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