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黑烟在溶洞中翻滚，隔绝了视线，也暂时隔绝了赵凯疯狂的杀意与三眼毒蟾暴戾的咆哮。
赵小白借着烟雾掩护，如同游鱼般窜至柳如烟身边。此刻的她，再无平日里的妩媚风情，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软软地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那身粉色的罗裙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和尘土，肩胛处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仍在缓缓渗着血，那是硬抗赵凯剑芒留下的创伤，而体内更严重的是被三眼毒蟾毒光波及以及强行施展“情丝绕”秘法带来的反噬。
“柳师姐！”赵小白心中一痛，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迅速蹲下身，伸手想要扶住她，却又怕触碰她的伤口。
柳如烟艰难地抬起眼帘，看到赵小白焦急的面容，嘴角努力牵起一丝虚弱的弧度，声音细若蚊蚋：“小…冤家…东西…到手了？”
“到手了，都到手了！”赵小白连忙点头，将那个盛满地心淬灵乳的玉瓶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即迅速收起。他看着她惨白的脸，心如刀绞，“你别说话，我先帮你止血疗伤！”
他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掏出最好的金疮药和解毒丹，这些都是他平日精心炼制，品质上乘。他小心翼翼地撕开柳如烟肩头破损的衣物，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剑芒残留的锐金之气仍在侵蚀着她的血肉。赵小白眼神一凝，指尖凝聚灵力，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逸散的金气引导出来，然后才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
接着，他又将解毒丹递到柳如烟唇边：“师姐，快服下，那毒蟾的毒性猛烈…”
柳如烟顺从地微微张口，吞下丹药。冰凉的丹药入腹，化作道道清流，勉强压制住体内肆虐的毒素和混乱的灵力，她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一点点，但依旧虚弱不堪。
“没用的…”她轻轻摇头，眼神有些涣散，“赵凯那一剑…蕴含了他的筑基剑意…已伤及我的肺腑根基…这毒…也非寻常…你的丹药…只能暂缓…”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赵小白心上。他看着这个相识不久，行事亦正亦邪，却在关键时刻屡次护他，甚至不惜为自己付出如此代价的女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愤怒直冲头顶。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赵小白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带你出去，去找最好的医师，我一定能治好你！”
“呵呵…”柳如烟轻笑，带着一丝凄然和认命，“小傻瓜…外面…赵凯还在…我们…走不掉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溶洞另一侧的烟雾正在快速消散，赵凯气急败坏的吼声清晰传来：“赵小白！你这缩头乌龟！给老子滚出来！还有那妖女，竟敢暗算我等，我要将你们抽魂炼魄！”
脚步声伴随着凌厉的剑意，正快速逼近。
柳如烟看着赵小白因愤怒和焦急而紧绷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愫，她伸出沾血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凉的温度让赵小白一颤。
“你…快走…”她用尽力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拿着淬灵乳…找个地方躲起来…突破筑基…不要…管我…”
“不可能！”赵小白斩钉截铁地低吼，他反手握住柳如烟冰凉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戾情绪在他胸中滋生、膨胀，“我赵小白，绝非弃同伴于不顾之人！更何况…你是为了救我…”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原本的焦急和慌乱被一种冰冷的、近乎疯狂的杀意所取代。他轻轻将柳如烟的手放下，为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动作轻柔，与他眼中沸腾的杀机形成鲜明对比。
“师姐，你在此稍候。”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我去去就回。”
“不…你别去…”柳如烟想阻止，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小白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向那烟雾散尽的方向。
此刻，赵凯的身影已然出现。他衣衫略有凌乱，显然刚才摆脱“情丝绕”和应对毒蟾也费了些力气，但他身上散发出的筑基灵压依旧强悍。他看着孤身站立，眼神冰冷的赵小白，又瞥了一眼他身后气息奄奄的柳如烟，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哦？不躲了？是想通了，准备跪地求饶了吗？”赵凯嗤笑，手中金色长剑吞吐着寒芒，“把那妖女和地心淬灵乳交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赵小白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体内仅存的灵力疯狂运转，青元剑诀的心法在脑中流淌，手中的青锋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发出低沉的嗡鸣。他知道自己与赵凯的实力差距巨大，正面抗衡，十死无生。
但他没有退路。
柳如烟重伤濒死的画面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那苍白的脸，那虚弱的笑，那冰凉的手…一种名为“守护”的意念，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冲破了对强敌的恐惧，也冲破了长久以来谨小慎微的束缚。
“赵！凯！”赵小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如同受伤的野兽。
下一刻，他动了！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身法，而是将流云步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朝着赵凯冲去！青锋剑上青光暴涨，一往无前，竟是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身的灵力、精气神都凝聚在了这一剑之上！
这是一种搏命，一种以卵击石般的疯狂！
赵凯显然没料到赵小白竟敢主动向他发起如此决死的冲锋，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被蝼蚁挑衅的怒色：“找死！”
他手腕一抖，金色长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筑基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剑芒瞬间暴涨数尺，如同金色长虹，迎向赵小白那看似螳臂当车的青色剑光。
“铿——！”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溶洞！
差距是巨大的。赵小白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沿着剑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青锋剑几乎脱手而飞。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射而出，狠狠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喉头一甜，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胸腹间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仅仅一招，他便已身受重伤！
“哼，不自量力！”赵凯收剑，看着倒地吐血的赵小白，眼中满是轻蔑。他缓步上前，准备彻底结果这个碍眼的废物，再去收拾那个妖女。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瘫软在地，看似失去反抗能力的赵小白，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左手不知何时扣住了三颗龙眼大小、颜色漆黑的弹丸——正是他压箱底的阴雷子！此物炼制极难，威力巨大，足以威胁筑基修士，但发动缓慢，若非近身，极难命中。
方才那搏命一击，既是为了宣泄怒火，更是为了制造假象，拉近距离！
“爆！”
赵小白嘶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将三颗阴雷子狠狠掷向近在咫尺的赵凯，同时身体拼命向旁边翻滚。
赵凯脸色剧变，他认得这东西，没想到赵小白竟如此狠辣果决！仓促间，他只能将金色长剑横在身前，灵力疯狂涌出，形成一道厚重的金色光盾。
“轰！轰！轰！”
三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接连响起！狂暴的雷火之力瞬间吞噬了赵凯所在的位置，碎石飞溅，烟尘弥漫，整个溶洞都在剧烈摇晃。
赵小白被爆炸的余波掀飞，再次撞在石壁上，伤上加伤，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死过去。他死死咬着牙，看向爆炸中心。
烟尘缓缓散去。
赵凯的身影重新显现。他依旧站立着，但模样却狼狈不堪。身上的内门弟子服饰破损多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那面金色光盾已然破碎，显然在阴雷子的爆炸下，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好…好得很！”赵凯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的轻蔑彻底被暴怒和杀意取代，“赵小白！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一步步走向几乎无法动弹的赵小白，杀机凛然。
完了吗…
赵小白意识开始模糊，体内灵力枯竭，伤势沉重，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他看着步步逼近的死神，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他还没有筑基，还没有查明父母失踪的真相，还没有…报答柳师姐的舍身相护…
就在这绝望之际，他怀中那盛满地心淬灵乳的玉瓶，因为刚才剧烈的撞击，瓶塞微微松动，一丝精纯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与灵韵的乳白色气息逸散了出来，恰好被他吸入鼻中。
刹那间，一股清凉温和、却又浩瀚无匹的能量，如同久旱甘霖，瞬间涌入他干涸的经脉和近乎崩溃的丹田！
地心淬灵乳！哪怕只是一丝气息，也拥有着夺天地造化的神效！
这股能量迅速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修复着他破裂的脏腑，更以一种霸道而不失温和的方式，推动着他体内那停滞已久的灵力漩涡疯狂加速运转！
炼气八层到炼气九层的壁垒，在这股天地灵物的冲击下，变得如同窗户纸般薄弱！
“嗡——”
赵小白身体周围陡然卷起一阵无形的灵气旋风！枯竭的丹田如同海绵般贪婪地吸收着淬灵乳带来的能量，并引动着溶洞内尚未完全散去的天地灵气，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气息，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升、壮大！
原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体内的剧痛在磅礴生机的滋养下迅速缓解！
“什么？！临阵突破？！”正准备下杀手的赵凯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容。他清晰地感觉到，赵小白身上那原本微弱的气息，正在急速变得强横，甚至给他都带来了一丝隐隐的压力！
这怎么可能？！一个炼气期的废物，怎么可能在重伤垂死之际突破？还是靠着…那地心淬灵乳的气息？
赵小白紧闭双眼，全力引导着体内奔腾的能量。药老平日关于突破境界的诸多指点，此刻如同清泉流过心田。他摒弃杂念，一心运转《基础引气诀》和《青元剑诀》的心法，将淬灵乳的能量与涌入的天地灵气不断炼化、提纯，汇入丹田。
那原本有些虚幻的灵力漩涡，此刻变得凝实无比，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体积也在缓缓扩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很久。
“啵~”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自赵小白体内传出，仿佛某种桎梏被打破。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如同冷电！一股远比之前强横数倍的气息，如同苏醒的凶兽，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炼气九层！成！
他感受着体内奔腾流淌，远比之前精纯和浩瀚的灵力，以及伤势在淬灵乳残余药力下飞速愈合带来的力量感，缓缓从地上站起。虽然身上依旧血迹斑斑，衣衫褴褛，但那股气势，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他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冰冷如刀，牢牢锁定在脸色变幻不定的赵凯身上。
“赵凯。”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溶洞内，气氛瞬间凝固。刚刚突破至炼气九层的赵小白，与受伤不轻的筑基初期赵凯，再次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