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婉如时而明确、时而隐晦的指引下,赵小白与她在这片广袤而危险的陨星秘境中穿行了近十日。
这十日里,两人又遭遇了数次妖兽袭击与其他修士的伏杀,但在赵小白愈发精熟的剑术与丹毒配合,以及婉如那看似总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的“师门笔记”提醒下,均有惊无险地渡过,收获了不少外界难寻的珍稀灵材。赵小白丹田内的灵力在连番战斗与炼化灵物下,愈发凝练澎湃,已臻至筑基巅峰的圆满之境,只差一个契机,便可尝试凝结金丹。
然而,他与婉如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始终存在。赵小白依旧客气而疏离,婉如也始终保持着感激与顺从的姿态,只是偶尔在指点路径或辨认灵物时,眼中会闪过一抹极难察觉的、与她那柔弱外表不符的笃定与深邃。
这一日,两人穿过一片弥漫着诡异灰雾的沼泽地带,按照婉如的说法,这片“迷魂沼”是通往秘境核心区域的必经之路,其内遍布能侵蚀神识的毒瘴与吞噬灵力的泥潭,若无正确路径,极易迷失其中,最终灵力耗尽而亡。
赵小白全程高度戒备,神识虽受压制,仍如蛛网般细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他注意到,婉如行走其间,步伐虽显踉跄,需要他偶尔用灵力丝线牵引,但她所指的每一个落足点,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最危险的区域,仿佛脑海中真的有一张精细的地图。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沼泽边缘时,前方灰雾骤然变得稀薄,视野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心志坚定如赵小白,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是一片无比开阔的盆地,盆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山峦或宫殿,而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祭坛?或者说,是一座殿宇的基座?
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点点星辉的暗色石材构筑而成,其规模之宏大,远超赵小白见过的任何建筑。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已存在,散发着苍凉、古老、而又浩瀚无垠的气息。殿宇的轮廓并非传统的飞檐斗拱,反而更像是由无数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几何体块堆叠、组合而成,形成一种简洁、冰冷、充满力量感的奇异风格,与现今修真界的建筑美学格格不入。
最令人震撼的是,在这座宏伟殿宇的正上方,秘境那永恒暗红色的天幕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窟窿,窟窿之外,并非外界熟悉的蓝天白云,而是一片深邃无垠的黑暗宇宙!无数璀璨的星辰在其中闪烁、明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银色星辉,如同瀑布般从天幕的缺口垂落,精准地灌注在那殿宇之上,使其表面的星辉流转不息,宛如活物。
殿宇外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荡漾着水波般纹路的银色光膜,隔绝内外。隐隐可见光膜之内,有九道格外粗大的银色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自殿宇基座冲天而起,没入上方的建筑主体之中。每一道光柱,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是最为精纯的星辰之力!
“星辰殿……”婉如站在赵小白身侧,望着那宏伟的殿宇,喃喃低语,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渴望,有敬畏,也有一丝掩藏得极深的……狂热?“终于……到了。”
赵小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越是靠近那星辰殿,周围的天地灵气就越是活跃,尤其是那精纯的星辰之力,即便隔着那层光膜,也让他丹田内的灵力产生了一种饥渴般的共鸣。在此地结丹,引星辰之力淬炼金丹,其品质绝对远超外界!那九道粗大光柱所在,想必就是婉如之前提及的九间悟道室了。
“看来,我们并非最先抵达的。”赵小白目光扫向星辰殿光膜之外的空地,声音平静。
那里,已然聚集了二三十道身影。每一道身影散发出的灵压都极为不凡,最低也是筑基后期,更多的是筑基巅峰,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深沉,隐隐触摸到了结丹的边缘,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这些人三五成群,或独自盘坐,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气氛凝重而紧张。
赵小白和婉如的出现,立刻吸引了诸多目光。这些目光中,有审视,有漠然,有好奇,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贪婪。能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各方势力的顶尖天才,或是拥有大机缘的散修,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夺取了不知多少星牌。
赵小白面无表情,带着婉如寻了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站定,默默观察着场中的形势。
他看到了一个身着玄天剑宗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怀抱长剑,闭目养神,周身剑气自然流转,割裂空气,其修为赫然是筑基圆满,乃是场中气息最顶尖的几人之一。想必就是婉如之前提过的,玄天剑宗此行的领军人物,据说身负“通明剑体”的萧辰。
另一边,一位身穿华丽宫装,容貌绝美,却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的女子,被几名同样气息不弱的男女修士簇拥着。她腰间悬挂着一枚龙形玉佩,灵光氤氲。“中域皇甫世家的人……”赵小白心中了然,这女子恐怕就是皇甫英,也是筑基圆满的修为,其家族势力庞大,远超东域宗门。
此外,还有身穿各色服饰的修士,有来自西域密宗的喇嘛,手持转经轮,低声诵念;有来自南荒的巫修,身上刻画着诡异的图腾,气息阴冷;亦有几位气息彪悍、煞气冲天的散修,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众人,显然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狠角色。
婉如悄悄靠近赵小白一些,以极低的声音快速介绍着几个最需要注意的人物,除了萧辰和皇甫英,还有一位来自北冥冰原的“雪神殿”圣女,一位疑似得到上古魔道传承的独行客……
“看到那光膜了吗?”婉如目光转向星辰殿外的银色光幕,“那是‘周天星斗大阵’的残余力量所化,也是进入星辰殿的最后一道屏障。此阵玄奥无比,强行攻击只会引来星力反噬,据说需要等待特定的时机,或者……集齐一定数量的‘星钥’才能开启。”
“星钥?”赵小白眉头微挑。
“嗯,”婉如点头,声音更低,“据师门笔记记载,是九块形制古朴的令牌,分散在秘境各处,与这九间悟道室隐隐对应。持有星钥者,在大阵削弱时,或许能有优先进入或者选择悟道室的权利。当然,这只是传闻,笔记上也语焉不详。”
就在婉如话音落下不久,那笼罩星辰殿的银色光膜,突然泛起了剧烈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同时,上方天幕垂落的星辉瀑布也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源自远古的嗡鸣响起,回荡在每个人心头。
紧接着,在众人灼热的目光注视下,那层厚重的银色光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起来!虽然依旧存在,但显然防御力大减。
“大阵削弱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场中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所有修士都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住光膜,灵力在体内奔腾运转,各种法器、符箓的光芒开始闪烁。
然而,却无人敢第一个冲上去。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第一个试图闯阵的,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短暂的死寂之后,那名怀抱长剑的玄天剑宗萧辰,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如电。他并未看向光膜,反而目光如剑,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赵小白和婉如这个方向……不,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婉如身上。
“这位姑娘,”萧辰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你似乎对此地颇为了解?不知可知晓,该如何安然通过此阵?或者……‘星钥’在何人手中?”他这话问得突兀,却瞬间将全场的注意力,引到了刚刚抵达、看似最弱的赵小白和婉如二人身上。
刹那间,数十道或锐利、或阴冷、或贪婪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枷锁,层层叠叠地笼罩而来!
赵小白心中一凛,暗道果然来了。他下意识地侧移半步,隐隐将婉如护在身后,体内灵力暗自提聚,青元剑罡在经脉中无声流转,袖中的手指间,已扣住了几枚不同功效的丹药。他冷冷地回视萧辰,并未言语,但那股沉稳如山、蓄势待发的气势,却让一些心怀不轨者目光微凝。
婉如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针对吓住了,脸色更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赵小白的衣袖,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柔弱无助。她怯生生地看向萧辰,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不知道什么星钥……只是,只是根据祖上留下的一点残缺笔记,侥幸走到这里……”
“哦?残缺笔记?”皇甫英那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响起,她莲步轻移,走上前几步,傲然的目光扫过婉如,最后落在赵小白身上,“能走到这核心之地,恐怕不止是侥幸吧?这位道友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高徒?还是说……你们二人,身上便带着那所谓的‘星钥’?”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显然,在场的天才们都不是易与之辈,婉如之前或许在其他地方显露过对秘境的熟悉,消息已然传开。此刻大阵削弱在即,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优势,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被觊觎的目标。
赵小白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也不能轻易将婉如推出去。他正要开口,准备以强硬姿态回应,哪怕因此成为众矢之的,也绝不能任人拿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又是一声异响传来!
这一次,并非来自星辰殿的光膜,而是来自人群之中!
只见那名一直沉默寡言、来自北冥冰原的雪神殿圣女,其腰间一枚冰蓝色的玉佩,突然自主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而清冷的光辉,与那星辰殿的光膜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玉佩之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古老的星辰符文!
几乎同时,另一侧,那名疑似得到上古魔道传承的独行客怀中,也有一物震颤不已,透发出乌光,同样浮现出类似的星辰符文!
“星钥!”
“他们身上有星钥!”
惊呼声四起!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那两枚散发异象的“星钥”吸引了过去!原本集中在赵小白和婉如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萧辰、皇甫英等顶尖天才的目光,也立刻灼热地投向了那两枚星钥的持有者。显然,与可能存在的“笔记”相比,这实打实的、能与星辰殿产生共鸣的钥匙,更具吸引力!
那雪神殿圣女脸色微变,立刻将玉佩握在手中,周身寒气大盛,她身边的几位同门也迅速靠拢,结成战阵。而那魔道独行客更是桀桀怪笑一声,周身魔气翻涌,毫不掩饰自己的凶戾。
场中的焦点转移,危机暂时解除。
赵小白暗暗松了口气,但心神并未放松。他看了一眼身旁似乎也松了口气、轻轻拍着胸口的婉如,眼神深邃。方才那两枚星钥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些……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星钥出现的那一刻,婉如抓住他衣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