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澜在灵武的成功斡旋,如同为蜀中这艘日益庞大的航船,在帝国的惊涛骇浪中争取到了一张暂时的、却至关重要的“通行证”。杜丰深知,这张“通行证”的效力,完全取决于蜀中自身的力量与价值。他必须趁此难得的战略窗口期,加速内部的整合与力量的积蓄。
蜀中:铁血铸犁与陌刀寒芒
“察事司”在凌素雪的执掌下,如同一台高效而无情的净化器,持续清理着蜀中肌体上的腐肉。数名与崔圆旧部勾结过深、贪墨军饷、阻挠新政的中层官员被迅速查处,罪证确凿,或被罢黜,或被下狱。凌素雪行事冷酷,不讲情面,其“玉面罗刹”之名不胫而走,令蜀中官场为之肃然,政令推行阻力大减。崔圆对此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仿佛默认了这一切,但其内心深处蛰伏的怨恨与恐惧,却在不断累积。
与此同时,杜丰对军事力量的打造进入了新的阶段。他深知,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军队,是任何权谋和财富都无法替代的根基。
雷万春殉国后,杜丰一直在思考如何弥补“砺锋营”在正面攻坚和对抗骑兵上的不足。他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将目光投向了唐代中后期威名赫赫的步兵利器——陌刀!
他召集蜀中最好的工匠,结合“蜀江纸”工坊积累的标准化生产经验,亲自绘制图纸,讲解原理。要求打造一种长柄、双刃、极其沉重而锋利的斩马刀。锻造过程极其艰难,对铁料品质、淬火技术要求极高,初期废品率惊人。
“参军,此物打造不易,耗费铁料甚巨,是否……” 负责督造的官员面露难色。
“不惜代价!” 杜丰斩钉截铁,“我要的是一支能正面劈开叛军铁骑的陌刀队!此乃未来破敌之关键!”
在他的强力推动下,经过反复试验改进,第一批合格的陌刀终于出炉。刀长七尺,刃长三尺,重达十五斤,双面开刃,寒光凛冽。杜丰将其装备给“砺锋营”中挑选出的力士,组成独立的“陌刀都”,由一名出身寒微却力大无穷、对杜丰忠心耿耿的队正赵铁柱统带。
校场之上,数百柄陌刀如林竖起,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赵铁柱按照杜丰传授的简单劈、砍、扫基本动作,带领士卒日夜苦练。虽然动作尚显稚嫩,但那整齐划一、势大力沉的劈砍,已然透出一股无坚不摧的惨烈气势。
“假以时日,此陌刀队,当为破阵之锋!” 苏瑾观摩后,不禁抚须赞叹。
杜丰默默点头。陌刀队的成型,将是他未来与史思明乃至任何强敌进行正面决战的一张王牌。
北疆:惊雷乍响与暗影浮动
就在杜丰埋头夯实根基之际,来自北方的紧急军情,再次如同惊雷般炸响!
张顺的“纸鸢”队,付出了巨大代价,终于从河北叛军控制区的核心,传回了一份足以改变战局的情报!
“史思明遣其子史朝义为使,携重金美女,秘密北上,已与回纥葛勒可汗达成密约!回纥承诺,将派遣至少一万精骑,助史思明南下,共击灵武!条件乃是……割让河西、陇右之地,并岁岁纳贡!”
消息传到成都,杜丰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回纥入局!这意味着北方的战事将彻底升级!史思明得到回纥铁骑的帮助,实力将暴增,灵武朝廷危在旦夕!而一旦灵武有失,史思明与回纥联军便可席卷关中,届时,偏安蜀中的杜丰,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好一个史思明!竟敢引狼入室!” 苏瑾脸色发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纥铁骑,来去如风,战力强悍!若其与史思明合流,朝廷……危矣!”
“必须阻止他们!” 柳明澜(已从灵武返回)急声道,“绝不能让回纥骑兵踏入中原!”
杜丰面沉如水,手指在地图上河西、陇右的位置重重划过。史思明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短期内对唐军的威胁是致命的。
“消息送到灵武了吗?” 杜丰问。
“已通过最快渠道送出,但……等朝廷做出反应,恐怕来不及了。” 张顺沉声道,“回纥骑兵机动极强,一旦出动,旬月之间便可抵达战场。”
“我们能否做些什么?” 凌素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看向杜丰,眼中闪烁着寒光,“比如,让史朝义……永远到不了回纥王庭?或者,让他们的盟约,签不成?”
杜丰眼中厉芒一闪。凌素雪的话,指向了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法——破坏和谈,刺杀使者!
“风险太大。” 苏瑾立刻反对,“回纥王庭戒备森严,我们的人难以靠近。一旦失手,不仅打草惊蛇,更可能激怒回纥,使其更快出兵!”
“那就让他们即使结盟,也无法顺利出兵!” 杜丰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张顺!”
“属下在!”
“你亲自带队,挑选‘纸鸢’中最精通突厥语、熟悉塞外地理的队员,立刻北上!你们的任务不是刺杀,是散布谣言!” 杜丰语速极快,“要在回纥各部中,广泛散布消息,就说史思明与唐廷暗中亦有往来,此番求援乃是诈降,意在引诱回纥精锐深入,与唐军前后夹击,尽灭其军!同时,要夸大灵武唐军实力,尤其是……提及我蜀中‘砺锋营’陌刀队已北上,专克骑兵!”
“虚张声势,离间疑敌?” 张顺瞬间领会。
“不错!” 杜丰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回纥人并非铁板一块,葛勒可汗亦有政敌。我们要利用其贪婪与多疑,在他们心中种下猜忌的种子!能拖延其出兵时间,便是胜利!”
“属下明白!即刻出发!” 张顺领命,转身便走,身影迅捷如风。
“另外,” 杜丰看向苏瑾和柳明澜,“立刻以我的名义,草拟紧急文书,送往河西、陇右尚在抵抗的唐军残部及当地羌、蕃部落!警告他们回纥即将南下之危,呼吁他们联手自保,袭扰回纥后勤,绝不能让其轻易获得补给!明澜,通过商路,尽可能向这些地方输送一批箭矢、盐铁,助其坚守!”
“是!” 苏瑾与柳明澜齐声应道。
杜丰最后看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风雪弥漫的塞外草原。
“史思明,你想借外力翻盘?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陌刀将成,寒芒初露;北疆惊变,暗影已动。杜丰再次以其超越时代的洞察力和果决狠辣的手段,在危机降临前布下了棋子。一场围绕着回纥援军、关乎整个北方战局乃至大唐国运的无声较量,在世人尚未察觉之际,已然拉开序幕。而蜀中这块砥柱,在杜丰的执掌下,正以前所未有的主动姿态,介入并试图撬动这天下大势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