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先祖旧臣联名上书阻止在气头上的符太后(三)
帐帘被风掀起一角,带进些关外的寒气,符祥瑞刚卸下半边铠甲,指尖还沾着甲片缝隙里的霜尘,便听得帐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不是兵士操练的沉实,倒带着几分急促的凝重。
小李子掀帘进来时,脸色比帐外的晨霜还白:“娘娘,礼部尚书赵大人、镇国将军李老将军……还有十来位先祖旧臣,这会儿都在帐外跪着,说是有要事启奏,还捧着联名的奏折。”
“联名奏折?”符祥瑞握着铠甲搭扣的手顿了顿,指尖的力道让指节泛白。她刚目送先锋营的旌旗消失在晨雾里,帐内还留着方才誓师时的热血余温,这突如其来的“联名”,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浇在心头。“让他们进来。”
帐帘被尽数拉开,十二位老臣鱼贯而入。为首的赵尚书年过六旬,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风带来的沙粒;身侧的李老将军更甚,左臂空荡荡的袖管掖在腰间——那是当年随郭威征刘崇时丢的,是后周朝堂人人敬重的“断臂老帅”。十二人齐刷刷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最前头的赵尚书双手高举奏折,封皮上“恳请太后暂缓孟州之策”八个字,在帐内的烛火下格外刺眼。
“臣等叩见太后。”赵尚书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却字字清晰,“臣等闻太后已遣先锋营五万将士出征孟州,且立誓三日后亲往擂鼓,臣等忧心忡忡,特联名上书,恳请太后收回成命,暂缓进兵!”
符祥瑞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老臣——有当年随郭威开国的文臣,有跟着柴荣征战四方的武将,个个都是后周的肱骨之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诸位大人皆是先祖旧部,看着我从太子妃走到今日,为何要阻我进兵?孟州有韩令坤叛乱,洛阳有小殿下被困,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太后息怒!”李老将军猛地抬头,空荡荡的袖管晃了晃,眼中满是急切,“臣并非要阻太后平叛,只是韩令坤虽叛,却手握孟州坚城,且有三万精锐驻守,先锋营五万将士虽勇,却未必能短时间破城!太后若三日后亲往孟州城下,一旦战局有变,太后安危何以保障?”
“臣附议!”赵尚书紧接着开口,将手中的奏折又举高了几分,“奏折之中,臣等已详述孟州局势:韩令坤在孟州经营三年,粮草充足,城防坚固,且暗中联络了北汉的援军,若我军贸然进兵,恐遭内外夹击!太后乃后周之主,小殿下尚在洛阳,太后若有半点差池,后周江山便没了主心骨,这才是臣等最忧心之事啊!”
帐内的烛火噼啪作响,映着老臣们满是焦灼的脸。符祥瑞看着那封联名奏折,忽然想起方才在高台上,老卒腰间那柄刻着“忠周”的弯刀——这些老臣的“忧”,与兵士的“勇”,本质上都是为了后周,可这份“忧”,却像一道屏障,横在她与孟州之间。
她缓步走到赵尚书面前,弯腰扶起他,指尖触到老人冰凉的手:“赵大人,李将军,诸位大人的心意,我懂。可我若不亲往孟州擂鼓,先锋营的弟兄们在城下死战,心里能有底吗?先祖郭威当年带着三万兵就敢对抗十万敌军,靠的不是万全之策,是上下一心的信任!我是后周的太后,我不能让弟兄们在前线流血,我却在潼关安稳等着!”
“可太后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啊!”李老将军激动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当年先皇柴荣征南唐时,即便身陷重围,也从不让太后您靠近前线!如今先皇不在了,臣等更要护好太后,护好后周的根基!孟州之战,可另择良将统领,何必太后亲涉险境?”
符祥瑞看着李老将军泛红的眼眶,心中一软,却依旧摇了摇头:“李将军,良将固然重要,可这面‘太后与将士同在’的旗,更重要。韩令坤叛军之所以敢反,就是觉得后周没了先皇,便没了主心骨。我要让他们看看,后周的太后,敢站在孟州城下;后周的兵士,敢踏平任何叛乱!”
她转身走回帐中,拿起桌上的虎符,轻轻放在烛火旁——虎符上的纹路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当年郭威在邺都起兵时,帐内跳动的篝火。“诸位大人的奏折,我收下了。但孟州之策,不会改。三日后卯时,我依旧会在孟州城外擂鼓,鼓声不停,后周的兵,就不会退。”
十二位老臣看着她坚定的背影,又想再劝,却被符祥瑞抬手打断:“诸位大人若真为后周着想,便请回吧。眼下最该做的,是守好潼关,为先锋营筹备粮草,而非在这里劝我退军。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是后周的太后,有些险,必须冒;有些责任,必须担。”
帐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烛火摇曳不定。老臣们看着符祥瑞握着虎符的手,那双手虽纤细,却稳得像当年郭威握着剑柄的模样——他们忽然明白,眼前这位太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先皇护着的太子妃,而是能撑起后周江山的主心骨。
赵尚书叹了口气,带着老臣们再次躬身:“臣等……遵旨。只求太后务必保重龙体,若孟州战局有半分不妥,还请太后即刻退回潼关,臣等愿率全城将士,死守潼关,以待援军!”
符祥瑞点头,看着老臣们缓缓退出帐外。帐内重归寂静,她拿起那封联名奏折,指尖划过封皮上的字迹——这些老臣的担忧,她记在心里;可孟州的兵士,洛阳的小殿下,她更不能辜负。
烛火渐渐燃到尽头,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符祥瑞走到帐前,望着孟州的方向,轻声说道:“先祖,先皇,你们看着吧,我定能带弟兄们,踏平孟州,接回宗训,护好后周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