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崇刚踏进城楼残垣,就被一名浑身是血的宋军小校拽住了衣袖。那小校甲胄崩裂,左臂以布条草草包扎,却仍死死攥着一枚鎏金虎头符,声音发颤:“将军!太子……太子还在府衙后宅!辽骑进城时,侍卫拼死把他护进了密道,可密道入口被辽兵堵了!”
郭崇心头一紧,鎏金虎头符是东宫侍卫的信物,绝非寻常兵士能持有。他立刻按住腰间佩刀,余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清点俘虏的辽骑——萧挞凛的亲卫正提着弯刀巡视,甲胄上的狼头纹在残阳下泛着冷光。“你可知密道另有出口?”他压低声音,指尖已经触到刀柄,“若辽兵发现密道,太子危在旦夕。”
小校急得眼眶发红,指了指城西南角的破庙:“密道另一头通着观音庙的枯井!只是……只是从这儿到破庙,得穿过三条辽骑驻守的街巷,刚才我亲眼看见萧挞凛的副将耶律烈,带着人往破庙方向去了!”
老郑在旁听得清楚,突然扯了扯郭崇的衣角,将背上的云梯横过来:“将军,我有法子。方才炸城门时,我留了些浸油的麻布,咱们扮成辽兵的火夫,混去破庙附近探探虚实——辽人刚破城,正是混乱的时候,未必能辨出真假。”
郭崇略一思忖,当即点头。三人迅速剥下阵亡辽兵的残破皮甲换上,老郑将浸油麻布捆成火夫的柴薪模样,小校则藏起虎头符,扮作伤兵被两人架着,往西南角街巷挪去。刚转过街角,就撞见一队巡逻的辽骑,为首的辽兵眯眼打量着他们,弯刀在掌心敲得“啪啪”响:“你们是哪个帐的?这时候去破庙做什么?”
老郑立刻弓腰陪笑,故意捏着生硬的辽语:“回大人,耶律烈将军要烧庙前的枯井,怕有宋军藏在里面,让我们送些引火的麻布来。”他边说边掀开麻布一角,露出浸油的内里。辽兵瞥了眼浑身是血的小校,又看了看郭崇腰间的辽式弯刀,没再多问,挥挥手放行:“快点,将军等着呢!”
穿过街巷,破庙的灰瓦残檐已在眼前。郭崇远远看见耶律烈正站在枯井旁,指挥兵士往井里扔柴薪,井口飘出的尘土里,似乎还夹杂着微弱的敲击声。他心下一沉,突然对老郑使了个眼色——老郑会意,猛地将一捆麻布掷向辽兵堆里,麻布落地的瞬间,他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走水了!快救火啊!”
辽兵顿时乱作一团,耶律烈怒骂着拔刀,却被窜起的火苗逼得后退两步。郭崇趁机拽着小校冲到井边,弯腰对着井口低喝:“太子殿下?我们是来救您的!”井里立刻传来急促的回应,正是柴宗训的声音:“快!辽兵要封井!”
老郑已经放倒了两名看守的辽兵,将云梯顺进井里:“将军,我在这儿挡着,你们先带太子上去!”他捡起地上的弯刀,往火堆里添了把干柴,浓烟瞬间裹住井口,将追来的辽兵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郭崇顺着云梯爬进井里,借着井口透下的微光,看见柴宗训正缩在密道拐角,侍卫们围着他,手里的短刀还在滴血。“殿下,快跟我走!”他扶住柴宗训的胳膊,能感觉到少年太子的身体在发抖,却仍强撑着站直身子:“郭将军,东门守将李忠……”
“李将军已经殉国了。”郭崇声音发涩,“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尽快出城,萧挞凛的主力很快就会过来!”他护着柴宗训往云梯上爬,刚探出头,就看见老郑正与两名辽兵缠斗,弯刀已经崩了个缺口,肩头还挨了一刀,鲜血浸透了皮甲。
“老郑!”郭崇拔刀冲过去,刀光闪过,两名辽兵应声倒地。老郑捂着伤口苦笑:“将军,快走,我听见马蹄声了!”远处街巷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耶律烈的怒吼声混在其中,越来越近。
四人不敢耽搁,顺着破庙后墙的狗洞钻出去,往城外的麦田奔去。残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邢州城的火光越来越亮,而身前的麦田里,嫩草已经钻出湿土,在晚风里轻轻晃动——就像柴宗训攥紧的拳头里,那份尚未熄灭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