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禁军营地,碰巧遇到正在演习的战士们(一)
马车驶离女辅营时,暮色已漫过营墙上的青砖,柴宗训攥着那块刻着“女辅营”的小木牌,趴在车窗边望着身后渐渐模糊的营门,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恋恋不舍地坐回符太后身边。他指尖反复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林统领答应教他练剑的事,忍不住抬头问:“娘,等我们巡察完禁军营地,下次还能来女辅营吗?林姐姐说要教我剑法呢。”
符太后正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田埂,闻言转头笑了笑,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自然能。不过今日得先把禁军营地看完,你父皇在世时,最看重禁军的操练,咱们得替他看看,将士们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用心。”
柴宗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把木剑从怀里掏出来——那是女辅营姑娘们送他的礼物,剑鞘上的云纹在暮色里泛着浅淡的光。他轻轻拔出木剑,学着将士们握剑的姿势比划了两下,惹得符太后失笑:“你这孩子,刚离开女辅营,就急着练剑了?”
“我想早点学会,以后就能像王三将军一样保护姐姐们了。”柴宗训认真地把木剑插回鞘里,又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仿佛那不是一把木剑,而是真的能上阵杀敌的兵器。
马车行过三条街,远处忽然传来整齐的呐喊声,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符太后挑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插着两面旗帜,一面是后周的龙旗,另一面则是绣着“禁”字的黑旗——那是禁军的操练场。她刚要吩咐内侍放慢车速,柴宗训已经兴奋地凑到车帘边,眼睛瞪得圆圆的:“娘!你看!是将士们在操练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操练场上尘土飞扬,数百名禁军将士分成两队,一队身着赤色铠甲,一队穿着玄色劲装,正以“假想敌”的姿态拼杀。赤色铠甲的将士手持新改良的霸王枪,枪杆比旧枪短了半尺,枪头却更锋利,阳光下泛着冷光;玄色劲装的将士则背着弩枪,每隔十步便有一人蹲下身装填箭矢,动作整齐得像是一个人。两队将士你来我往,霸王枪的劈刺声、弩箭的破空声,还有将士们的呐喊声混在一起,听得人热血沸腾。
“太好了!将士们太勇敢了!”柴宗训激动得攥紧了木剑,身体都忍不住往前倾,若不是符太后拦着,差点就掀开车帘跳下去。他长这么大,只在节庆时见过仪仗队的士兵,从未见过这般激烈的操练,只觉得心脏都跟着呐喊声一起跳:“娘你看!那个将军的枪法好厉害!还有他们的弩枪,比女辅营的弩箭射得还远!”
符太后的目光落在操练场中央,那里有几个将士正拿着之前从敌军缴获的铠甲和兵器,反复比划着破绽。有的将士试着用霸王枪挑敌军铠甲的缝隙,有的则用弩枪瞄准铠甲的薄弱处射击,旁边还有参军拿着纸笔记录,时不时上前和将士们低声讨论。她微微蹙起眉,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疑惑——这种以“假想敌”为目标的操练方式,她从前并未在禁军中见过,不知是谁想出的法子。
“娘!我能不能下去触碰一下这些武器啊?”柴宗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少年眼里满是渴望,手指紧紧抠着车帘的流苏,“我想看看霸王枪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那么沉,还想看看弩枪是怎么装填的。”
符太后连忙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行。你看将士们还在拼杀,枪尖箭刃都带着锋芒,万一伤着你怎么办?等他们操练完了,娘再带你去看,好不好?”
柴宗训脸上的兴奋顿时淡了些,却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只是目光依旧黏在操练场上,不肯移开。符太后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心里软了软,便指着操练场西侧说:“你看那边,将士们正在磨合新武器和旧装备呢。穿玄色劲装的那队,背上的弩枪是新造的,手里却拿着旧的环首刀,这是怕新武器出故障,留着旧武器应急呢。”
柴宗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玄色劲装的将士们腰间都别着环首刀,每当弩枪射击的间隙,便会有人拔出刀来防备“敌人”的突袭。他忽然想起李青姐姐说的“改良弩箭要留后手”,忍不住说:“娘,这跟李青姐姐说的一样!她改良弩箭的时候,也会留着旧的零件,说万一新零件坏了,还能换上旧的接着用。”
“姑娘们心思细,将士们考虑得也周全。”符太后轻声说,目光却又飘回操练场中央,嘴里不自觉地嘟囔起来,“只是这假想敌操练的法子,倒比从前的死板操练管用得多。男兵的力气和阵法,确实比女辅营强些,可女辅营也有她们的好处——去年讨残余溃散的南宋时,若不是派了林阿夏她们去,金陵恐怕没那么容易夺回来。”
她想起去年冬天,南宋残余势力盘踞在金陵城外的山谷里,地势险要,男兵们几次冲锋都没能攻进去。后来还是林统领带着女辅营的姑娘们,凭着灵活的身手,从山谷两侧的小路绕到敌军后方,用改良的弩箭射断了敌军的粮草绳,又配合男兵前后夹击,才把敌军打散。后来吴越突然对南唐发起战争,南唐派人来求援,朝廷迫不得已把女辅营从金陵调往宣州,林阿夏她们临走时,还特意把改良的弩箭图纸留给了守城的男兵,说“若是遇到难处,按着图纸做,能多守些日子”。
“当时林阿夏她们跟男兵分道扬镳的时候,心里怕是不好受吧。”符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女辅营的姑娘们,从来都不是只会修军械的,她们上阵杀敌的勇气,一点都不比男兵差。”
“娘,你在说什么啊?”柴宗训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年歪着头看着她,眼里满是疑惑,“宗训没有听到,娘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宗训也想听女辅营姐姐们的事。”
符太后这才回过神,见柴宗训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连忙收敛了思绪,笑着说:“娘在说去年女辅营的姐姐们去金陵打仗的事。那时林阿夏姐姐带着姑娘们,从山谷里绕到敌军后面,用弩箭射断了敌军的粮草,帮着男兵们夺回了金陵呢。”
“真的吗?”柴宗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凑到符太后身边,“那姐姐们有没有受伤啊?她们用的是不是改良的弩箭?”
“姑娘们都很小心,没受重伤,用的就是李青姐姐改良的弩箭。”符太后耐心地解释着,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灰尘,“后来吴越打南唐,朝廷把姑娘们调去宣州支援,她们走的时候,还把弩箭图纸留给了守城的将士,说能帮着多守些日子。”
柴宗训听得入了迷,小手紧紧攥着木剑,忽然说:“姐姐们真厉害!等我学会了剑法,下次再有战事,我也要跟姐姐们一起去,保护她们,保护后周的百姓。”
符太后看着他坚定的模样,心里忽然一阵温暖。她想起方才在操练场上看到的景象,男兵们的勇猛、女辅营的聪慧,都是后周的根基。她轻轻握住柴宗训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好,等你长大了,娘就带你一起去。但现在你要好好学功课,好好练剑,才能像姐姐们一样,有本事保护别人。”
柴宗训用力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内侍掀开车帘,恭敬地说:“太后,太子殿下,禁军统领周将军来了。”
符太后和柴宗训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操练场边站着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军,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正是禁军统领周虎。他见马车停下,连忙快步走上前,单膝跪地行礼:“末将周虎,参见太后,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后和殿下今日前来,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周将军不必多礼。”符太后扶着内侍的手走下马车,目光扫过操练场上依旧在拼杀的将士们,“我们也是临时起意来看看,不想正赶上将士们操练,倒打扰了。”
“太后说的哪里话!”周虎连忙站起身,脸上露出几分激动,“将士们知道太后和殿下来看他们,定会更用心操练!方才太后和殿下在马车上,想必也看到了——这是末将新琢磨的假想敌操练法,让将士们拿着敌军的装备找破绽,再磨合新武器,比从前死板的操练管用多了。”
符太后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原来这操练法子是周虎想出来的。她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周将军有心了。这样的操练方式,既能让将士们熟悉敌军的装备,又能磨合新武器,确实是个好法子。”
一旁的柴宗训早已按捺不住,拉着符太后的衣袖小声说:“娘,现在将士们还在操练吗?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们的霸王枪啊?就看一眼,不碰行不行?”
周虎见太子殿下对武器感兴趣,连忙笑着说:“殿下若是想看,末将这就让人把新造的霸王枪拿过来,让殿下仔细瞧瞧!只是操练还没结束,枪尖还带着锋芒,得让将士们先把枪头卸下来,免得伤着殿下。”
柴宗训闻言,眼睛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连忙点头:“好!谢谢周将军!我就看一眼,看完就回来!”
符太后见他实在期待,便笑着应允:“那你跟周将军去,要乖乖听话,不许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柴宗训立刻松开符太后的衣袖,跟着周虎往操练场边走去。他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符太后挥了挥手:“娘,我看完就回来跟你说霸王枪沉不沉!”
符太后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暮色渐渐变浓,操练场上的呐喊声依旧响亮,龙旗和禁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她忽然觉得,有周虎这样用心的将军,有女辅营那样聪慧的姑娘,还有宗训这样懂事的孩子,这后周的太平,定能稳稳地传下去。
而操练场边,柴宗训正踮着脚,看着将士们卸下霸王枪的枪头。周虎站在他身边,耐心地给他讲解枪杆的材质——那是用南方的硬木做的,比旧枪杆轻了三成,却更结实。柴宗训伸手摸了摸枪杆,指尖传来光滑的触感,心里满是欢喜,忍不住在心里想:等我学会了剑法,一定要再来看看,说不定还能试着拿一下霸王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