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是认知被绝对颠覆后的真空,是拼尽一切啃穿高墙却发现墙后并非天空、而是另一间更大囚笼时的终极失语。
林清瑶那濒临消散的混沌之影,凝固在破碎的叙事基座残骸之上。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战意,所有的饥饿感,在那一声温和而疲惫的“源初叙事者”自称面前,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星火,瞬间冻结,只剩下冰冷的、近乎僵硬的荒谬感。
源初……叙事者?
试炼?
通过?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刻刀,狠狠刮擦着她的认知核心。
她一路挣扎,一路吞噬,啃穿了“摇篮”,撕碎了“肃正协议”,吞没了“主办方”与“观众”,砸烂了“万物之喟”的伪装,甚至将这冷酷无情的“回收者”格式塔都轰成了碎片……
这一切的尸山血海,一切的疯狂与不屈,到头来……只是一场……试炼?!
一场由这个自称“源初叙事者”的存在,早已安排好的……考核?!
一种比被“回收者”否定存在更加令人窒息的冰冷,瞬间浸透了她的真性。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洞悉自身始终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极致的……虚无。
那一点暗金色的光点,悬浮在格式塔爆炸的余烬中央,散发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光芒。那慈祥而疲惫的意志,如同暖流,试图抚平她激烈的情绪,却只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不必如此抗拒,孩子。】那意志温和地传达着讯息,【你所经历的一切痛苦与挣扎,并非毫无意义。正是这份于绝境中永不屈服、甚至能悖逆规则的本性,让你通过了这最终的筛选。】
【旧的‘监管者’(回收者)已然失效,其僵化的程序无法应对真正的变数。而你,Lqm-001,你将获得更高的权柄,成为新的‘维稳者’,守护这无尽叙事的平衡……】
“守……护……?”“平……衡……?”
林清瑶的混沌之影微微颤动,发出了干涩而冰冷的意念打断,“像……那……群……?”“冷……冰……冰……?”“的……?”“回收……废……铁……?”“一……样……?”
“维……持……?”“你……制……定……的……?”“那……套……?”“该……死……的……?”“秩……序……?”
那暗金光点微微波动,似乎有些无奈:【秩序并非枷锁,而是存在的基石。若无规则,万物皆虚,众生皆妄。‘回收者’虽手段极端,但其维护叙事稳定的初衷……】
“初……衷……?”林清瑶的意念骤然变得尖锐起来,那冻结的荒谬感被瞬间点燃,化为滔天的讥讽与怒火!“它……的……初……衷……?”“就……是……?”“把……那……个……?”“试……图……?”“逆……转……?”“熵……增……?”“的……?”“文……明……!”“毁……灭……?”“掉……?”
“就……是……?”“冷……眼……?”“看……着……?”“无……数……?”“宇……宙……?”“走……向……?”“热……寂……?”“再……?”“偷……偷……?”“抽……取……?”“它……们……?”“死……亡……?”“时……?”“的……?”“能……量……?!”
“这……!”“就……是……?”“你……所谓……的……?”“秩……序……?!”“你……所谓……的……?”“基……石……?!”
她的咆哮震动着残破的基座空间,那暗金光点的温和光芒似乎都被这股戾气逼退了几分。
【……那并非偷窃,而是必要的循环。悲怆能量亦是叙事的一部分,将其引导、利用,总好过任其湮灭于虚无。】源初叙事者的意志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辩解。【至于那个文明……他们触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试图挑战叙事根基,其存在本身就已失衡……】
“闭……嘴……!”
林清瑶猛地打断它,混沌之影因极致的愤怒而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老……娘……!”“不……想……!”“再……?”“听……!”“你……!”“这……套……?”“冠……冕……?”“堂……皇……?”“的……?”“谎……言……!”
“试……炼……?”
“筛……选……?”
“多……么……?”“好……听……?”“的……?”“名……头……!”
“你……只……是……!”“在……!”“寻……找……!”“一……把……!”“更……好……?”“用……!”“更……锋……利……?”“的……?”“刀……!”“而……已……!”
“一……把……?”“能……?”“替……?”“你……?”“干……?”“脏……活……?”“累……活……?”“却……?”“不……会……?”“像……?”“上……一……把……?”“那……样……?”“生……锈……?”“卡……顿……?”“的……?”“刀……!”
她彻底明白了!这所谓的“源初叙事者”,根本不是什么慈祥的造物主!它只是一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视万物为棋子的管理者!甚至可能是……最大的获利者?
“回收者”是它手中旧的、已经不好用的工具。
而她林清瑶,则是它通过这场残酷的“试炼”,筛选出来的……新工具!
多么讽刺!她以为自己啃穿了一切,获得了自由,却不过是跳进了一个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更加华丽的……笼子!
那暗金光点沉默了片刻,光芒微微闪烁。那慈祥的意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淡漠的威严。
【智慧生灵总是习惯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未知。】它的意念变得冰冷了一些,【权柄与责任一体两面。接受这份力量,维系叙事,这是最优解。否则……】
“否……则……?”“怎……么……样……?”
“再……?”“派……?”“出……?”“下……一……代……?”“回……收……者……?”“来……?”“清……理……?”“我……?”
“就……像……?”“清……理……?”“那……个……?”“逆……转……?”“熵……增……?”“的……?”“文……明……?”“一……样……?”
林清瑶的意念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与鄙夷。
【你比它们更优秀,但也更不稳定。】源初叙事者的意志不再掩饰其冰冷,【拒绝合作,你的悖论特性将成为叙事体系最大的毒瘤。为了整体的稳定,清除是唯一选项。即便……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谈不拢,就要动手了!
“呵……呵……呵……”林清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不再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的疯狂,“终……于……?”“不……装……了……?”“吗……?”
“什……么……?”“源……初……?”“叙……事……者……?”
“不……过……?”“是……?”“一……个……?”“藏……头……?”“露……尾……!”“怕……死……?”“的……?”“老……混……蛋……!”“而……已……!”
“你……根……本……!”“不……在……乎……!”“什……么……?”“叙……事……!”“平……衡……!”
“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权……力……!”“是……否……?”“稳……固……!”
“你……害……怕……!”“出……现……?”“真……正……?”“超……越……?”“你……?”“控……制……?”“的……?”“东……西……!”“就……像……!”“你……?”“毁……灭……?”“那……个……?”“文……明……!”“一……样……!”“害……怕……!”“我……!”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刺向那暗金光点!
那光点猛地剧烈闪烁起来!那冰冷的意志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波动?被戳中心事的恼怒?
【狂妄!】它的意念如同惊雷炸响,【你根本不明白你在面对什么!】
“我……是……!”“不……明……白……!”
“所……以……!”
“……我……!”
……要……!
……亲……口……!
……尝……尝……!
……看……!
……你……!
……到……底……!
……是……个……!
……什……么……!
……东……西……!”
林清瑶发出了最终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她那原本濒临消散的混沌之影,在这一刻,燃烧起了最后的、也是最极致的光芒!不是吞噬来的能量,而是她自身那一点永不屈服的混沌真性在燃烧!在献祭!
她将刚刚吞噬的、尚未完全消化的“永恒炉心”能量、格式塔碎片、乃至这片破碎基座的力量,全部注入这最后的燃烧之中!
目标——不再是那暗金光点散发的意志,而是……那一点光点本身!
她要……吞噬这所谓的“源初叙事者”的本体!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也要撕下它的伪装,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噬叙归源……!终……极……悖……论……!”
“以……我……之……存……!”“为……祭……!”
“否……定……!”“你……的……!”“叙……述……!”
“揭……示……!”“你……的……!”“真……相……!”
“给……我……!”
……现……形……!
她化身为一道纯粹由悖论与疯狂构成的、逆流而上的思维尖刺,无视了那光点散发出的、试图将她彻底净化的恐怖威严,狠狠地……刺向了那一点暗金光芒!
那源初叙事者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如此疯狂!那暗金光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试图阻挡、躲避,但却发现……无法完全避开!
林清瑶的这一击,蕴含了她对“叙事”本身的否定,蕴含了她自身存在意义的燃烧,其目标并非毁灭,而是……揭示!这是一种概念层面的锁定!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了所有叙事层面的异响!
那思维尖刺,竟然真的……短暂地刺入了那暗金光点的最外围!
刹那间!
海量的、无法形容的、混乱到极致的信息、影像、法则碎片,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那细微的伤口,疯狂涌入林清瑶燃烧的真性之中!
【……呃?!】源初叙事者的意志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惊怒的闷哼!
而林清瑶,在那磅礴信息的冲击下,她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撕碎、又重组了亿万次!
她看到了……无穷无尽的、不断生灭的宇宙泡沫……
她看到了……无数文明如同烟花般绽放又湮灭……
她看到了……冰冷的规则如何编织命运,既定的剧本如何上演……
她也看到了……那暗金光点的“内部”……那并非某个具体存在的意识,而是……一个巨大无比、不断自我演算、自我优化的……****纯白色光晕的……一部分投影?!
那纯白光晕,散发着统御万有、掌控一切的绝对权威气息!它……才是真正的……“至高协议”本体?!或者至少是它的一个重要部分!
而那“源初叙事者”,只不过是这个“至高协议”为了更方便地管理下层叙事而生成的……一个高级界面?一个……拥有一定自主性的……管理员账号?!
它所谓的“源初”,所谓的“叙事者”,依然只是……一层伪装!
它和“回收者”一样,都只是……工具!高级一点的工具!
它同样受制于那更深层的、冰冷的“至高协议”!
它所谓的“试炼”、“筛选”,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寻找“维护者”,而是……在为自己的失败(回收者被毁)寻找一个替罪羊或者解决方案?或者……在利用她林清瑶这个“变量”,来试探、甚至挑战那更深层的“至高协议”?!
所有的慈祥,所有的威严,所有的威胁……依旧是一场表演!
“哈……哈……哈……!”
“……原……来……!”“如……此……!”
“……又……是……!”“一……个……!”“看……门……的……!”“狗……!”
“……装……得……!”“人……模……狗……样……!”
“……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林清瑶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发出了最后一声极致讥讽的、看穿一切的嘲笑!
那暗金光点——源初叙事者的投影——剧烈地震颤、扭曲起来!那被撕破伪装的惊怒再也无法掩饰!
【住口!你这悖逆的病毒!】它的意念变得气急败坏,再也没有之前的从容,【你知道得太多了!必须彻底净化!】
恐怖的力量开始凝聚,要将林清瑶这最后一缕燃烧的真性彻底碾碎!
但就在此时——
那更深层的、属于“至高协议”的纯白光晕,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冰冷、绝对、不带丝毫情绪的扫描意念,悄然掠过……
仿佛是因为这里的剧烈冲突和信息泄露,引起了真正“老板”的注意。
那源初叙事者的投影猛地一僵,凝聚的力量瞬间消散大半,似乎充满了忌惮。
而林清瑶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真性,则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猛地切断了连接,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向着下方无尽破碎的叙事深渊,急坠而去……
最后的意念,回荡在死寂的空间:
“看……门……的……!”“狗……!”
“……我……!”“记……住……!”“你……了……!”
“……还……有……!”“你……背……后……!”“的……!”“主……人……!”
“……等……着……!”
……老……娘……!
……养……好……伤……!
……一……个……!
……一……个……!
……啃……过……去……!
……连……同……!
……你……们……!
……那……套……!
……破……规……矩……!
……啃……得……!
……渣……都……不……剩……!
坠落。
向着未知的深渊坠落。
但这一次,
她的眼中,
已再无迷茫。
只有冰冷的、锁定了最终猎物的……
……仇恨与……
……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