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还没从议事大厅的穹顶落尽,淡蓝色的时空能量残絮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气中飘来荡去,一碰到地面就化作细碎的光点,消失不见。项尘拄着玄铁枪半跪在地,腰侧的伤口刚被小林用布条草草裹住,血渍却已经渗透了粗布,在腰间晕开一片暗红,像块洗不掉的印记。
他的呼吸比拉风箱还粗,每吸一口,胸口就疼得发紧——刚才那记“破界”枪芒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灵力,连枪魂都彻底沉寂下去,玄铁枪杆凉得像块冰,握在手里能清晰感觉到金属上的纹路硌着掌心。
“项哥,你撑住,我再给你拿点药!”小林蹲在旁边,手抖得厉害,陶瓶里的药粉撒了一半在地上,他想捡,却被地上的碎石硌了手,疼得龇牙,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都怪我没用,刚才什么都帮不上……”
“不怪你。”项尘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能活着……就好。”
他抬起头,看向大厅中央。那道黑色的时空裂缝已经缩成了手指宽的细缝,里面的阴冷气息弱了不少,却还在微微颤动,像条濒死的蛇,时不时吐出一点黑色的信子。而裂缝旁边,盟主正瘫坐在地上,玄色长袍被枪芒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青蓝色的时空能量在他周身忽明忽暗,显然伤得不轻。
可他的眼神却没半点颓败,反而透着股疯魔的狠劲,死死盯着项尘,像是要把他的骨头咬碎:“项尘……你毁我大事……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话音刚落,盟主突然猛地一拍地面,青石板被他拍得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体内的时空能量突然暴涨,比刚才捏碎核心时还要狂暴,淡蓝色的光团在他掌心凝聚,里面甚至夹杂着一丝黑色的混沌气息——他竟然在强行透支生命力,想发动最后一击!
“不好!他要拼命!”阿武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他刚才被吸到墙上撞晕了,刚醒过来就看到这一幕,挣扎着想去拿地上的刀,却因为浑身酸痛,手刚碰到刀柄就滑了下去。
项尘心里一沉。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挡下盟主的拼命一击了。玄铁枪没了枪魂加持,就是根普通的铁枪,小林和其他同伴要么受伤,要么灵力耗尽,根本没人能拦得住盟主。
“你们快躲!”项尘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想把玄铁枪横在身前,可刚一抬手,腰侧的伤口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盟主的掌心光团越来越大,黑色的混沌气息也越来越浓,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刚才已经平息的碎石又被吸了起来,围着光团打转。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嘴角流着血,眼神却亮得吓人:“都给我死!华夏的根基……我毁不了,那就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光团朝着项尘的方向推了过去,速度不算快,却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所过之处,地面被灼出一道焦黑的痕迹,连空气都在“滋滋”作响,像是要被点燃。
项尘闭上眼,心里泛起一阵无力——难道真的要栽在这里?他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还没守住华夏,还没……
“项兄弟!躲开!”
一声嘶哑的大喊突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项尘的思绪。
他猛地睁开眼,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墨渊从一堆断木后面爬了出来,身上的墨家青衣破得不成样子,左胳膊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断了,脸上全是血污,只有一双眼睛还亮着,像两簇不灭的火苗。
墨渊是墨家的传人,之前跟着项尘一起对抗盟主的死士,在混战中被一块断梁砸中,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么死了,要么晕过去了,谁都没注意到他还醒着。
“墨渊兄!你怎么样?”项尘心里一紧,想过去扶他,却被光团的气浪逼得退了两步。
墨渊没管自己的伤,他用没断的右手在怀里摸索着,从贴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那是个青铜制的机关盒,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纹路里嵌着几枚暗红色的晶石,看起来古朴又诡异,正是墨家从不轻易示人的终极机关。
“玄天爆……”小林看到那东西,脸色瞬间惨白,声音都在发颤,“墨渊大哥,你要干什么?那是……那是同归于尽的机关啊!”
项尘也愣住了。他之前听墨渊说过,墨家有三种终极机关,“玄天爆”是最狠的一种,激活后会引爆里面的“离火晶”和“混沌石”,产生的爆炸能毁掉半个城池,而激活者,绝对活不了。
“墨渊兄!不行!把那东西扔了!”项尘疯了一样想冲过去,可光团的气浪越来越强,他每往前一步,都像在顶一块千斤巨石,根本挪不动腿。
墨渊却笑了,笑得很轻,也很释然。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看着项尘,眼神里满是坚定:“项兄弟,我墨家世代守护华夏,从不敢忘。刚才盟主说要毁华夏根基,我就知道,这时候该我上了。”
他顿了顿,左手虽然断了,却还是努力地按住机关盒,右手摸索着机关盒侧面的一个小按钮——那是玄天爆的激活键。“你比我强,比我更能守住华夏。我这条命不算什么,只要能拦住他,让你活下去……值了!”
“不要!”项尘的声音都破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我能想办法拦住他,你别傻了!你还有家人,还有墨家的弟子等着你回去!”
他记得墨渊说过,他家里有个老母亲,还有个刚满十岁的徒弟,等着他回去教机关术。他还说过,等平定了盟主的叛乱,要带项尘去墨家的机关城,看看墨家的飞鸢和机关兽。
“家人……我会在下面等着他们。”墨渊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至于墨家……有你帮我照看,我放心。”
他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那个小按钮,青铜机关盒上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暗红色的晶石发出微弱的红光,一股灼热的气息从机关盒里散发出来,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盟主也注意到了墨渊,脸色瞬间变了:“疯子!你想干什么?快把那东西扔了!”他没想到,竟然有人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手段,光团的推进速度下意识地慢了些。
“干什么?”墨渊抬起头,看着盟主,眼神里满是嘲讽,“当然是……送你下地狱!”
他猛地按下了激活键!
“咔嚓——”
机关盒瞬间弹开,里面的离火晶和混沌石暴露出来,暗红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将墨渊整个人都裹在里面。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连盟主的光团都被震得往后退了几分。
“项兄弟,保重!”
墨渊最后看了项尘一眼,眼神里满是嘱托和不舍,然后他猛地朝着盟主的方向扑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断了的胳膊在身后飘着,像一面残破的旗帜。
“拦住他!快拦住他!”盟主彻底慌了,他想收回光团,想往后退,可墨渊的速度太快,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比刚才时空核心碎裂时的声音还要大,还要恐怖。暗红色的火焰瞬间爆发开来,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将墨渊和盟主都裹在里面。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像海啸一样,朝着四周扩散,大厅里的断墙、石柱、碎石,全都被掀了起来,在空中乱撞,然后碎成更小的粉末。
项尘被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撞在身后的断墙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眼前瞬间黑了,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声,什么都听不见。他能感觉到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像是被无数根针在扎,可他还是拼命地睁着眼睛,朝着爆炸的方向看去。
爆炸的中心,暗红色的火焰还在燃烧,里面夹杂着淡蓝色的时空能量和黑色的混沌气息,三种力量相互碰撞、吞噬,产生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连那道已经缩成细缝的时空裂缝,都被爆炸的力量震得重新扩大了几分,黑色的气息又开始往外冒。
“墨渊兄……”项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混着脸上的血,一起往下流。他能感觉到,墨渊的气息,在爆炸的瞬间,就彻底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爆炸的余波终于平息下来。暗红色的火焰慢慢减弱,淡蓝色的时空能量和黑色的混沌气息也消散了不少。大厅里一片狼藉,原本就残破的大厅现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地面被炸出一个几米深的大坑,坑底还在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
项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他扶着断墙,一步一步朝着大坑的方向挪过去,视线模糊,只能勉强看清坑底的景象。
坑底一片焦黑,什么都没有——没有墨渊的尸体,没有盟主的尸体,甚至连墨家的机关盒碎片都找不到,只有一片被烧焦的土地,还在冒着微弱的青烟。
“墨渊兄……”项尘蹲在坑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伸出手,想触摸坑底的焦土,却又不敢,“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墨渊的时候,是在一个小镇的铁匠铺里。当时墨渊正在修一个损坏的机关鸟,手指被铁片划了个口子,却还是专注地打磨着零件,嘴里还念叨着“这机关鸟要是修不好,镇上的孩子就没的玩了”。
后来,他们一起对抗过土匪,一起修过防御工事,一起在山洞里躲过大雨。墨渊总是话不多,却会默默帮项尘修好坏掉的玄铁枪,会在项尘受伤时,第一时间拿出墨家的疗伤药,会在项尘迷茫的时候,说“项兄弟,别怕,有我呢”。
可现在,那个总是默默付出的墨渊,那个说要带他去机关城的墨渊,那个有家人和徒弟等着的墨渊,就这么没了,连尸体都没留下。
“项哥……”小林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东西,声音哽咽,“你看这个……”
项尘抬起头,看向小林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墨家的令牌,青铜做的,上面刻着“墨”字,边缘有些磨损,正是墨渊一直带在身上的令牌。令牌的一角被烧焦了,上面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爆炸时侥幸留下来的。
项尘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令牌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硬邦邦的。他紧紧握着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泪滴在令牌上,晕开了上面的血迹。
“这是墨渊兄的……”项尘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把墨家……托付给我了……”
阿武和其他同伴也慢慢走了过来,他们都低着头,没人说话,脸上满是悲伤。刚才墨渊的牺牲,他们都看在眼里,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墨家传人,用最壮烈的方式,保护了他们所有人。
“盟主……也没了吗?”一个同伴小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项尘看向坑底,摇了摇头:“不知道。没看到尸体,也没感觉到他的气息……可能是被炸成碎片了,也可能……”
他没说下去,但心里清楚,盟主那样的人,说不定还有后手,未必真的死了。但现在,他没时间想这些——墨渊的牺牲让他明白,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盟主,更是一场关乎华夏存亡的战争,容不得半点松懈。
“我们……先把墨渊兄的令牌收好。”项尘把令牌贴身放好,冰凉的令牌贴着胸口,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然后,我们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而且……我们要找个地方,安葬墨渊兄的‘衣冠冢’。”
虽然没有尸体,但墨渊必须有个归宿。他是墨家的英雄,是华夏的英雄,理应被铭记。
小林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我去找块木板,做个简单的木牌,上面写上墨渊大哥的名字。”
阿武也开口:“我去看看周围的情况,免得还有盟主的余党过来。”
其他同伴也纷纷行动起来,有的去清理废墟,有的去寻找能用的物资,虽然脸上还带着悲伤,却多了一丝坚定——墨渊的牺牲,没有白费,他们要带着墨渊的希望,继续走下去,守住华夏,守住这片土地。
项尘拄着玄铁枪,站在大坑边,看着坑底的焦土,心里默默说道:“墨渊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守住华夏,一定会照顾好墨家的弟子,一定会让你的名字,被所有人记住。”
风从大厅的破口处吹进来,带着外面的青草气息,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焦味和悲伤。项尘握紧玄铁枪,又摸了摸胸口的墨家令牌,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牺牲,更多的危险。但他不会退缩——为了墨渊,为了所有牺牲的人,为了华夏的根基,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玄铁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枪杆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温暖,像是墨渊的嘱托,像是枪魂的回应。
项尘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同伴们的方向走去。阳光从大厅的破口处照进来,落在他身上,也落在坑底的焦土上,像是在为墨渊送行,也像是在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
英雄虽逝,精神不灭。
玄天爆的余烬还在坑底冒着青烟,而守护华夏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