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风雪似乎永无休止。冰心宫那巍峨的玄冰山门,在陈天纵浩瀚的域境威压下,如同暴风雨中孤悬的危巢,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嘎吱”声,门扉上流转的千年寒冰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陈天纵,前来接人。”
简单的六个字,如同蕴含着天地至理,穿透了冰心宫层层叠叠的阵法与宫墙,清晰地回荡在每一座殿宇,每一处冰窟,乃至那深入冰川之下的……冰狱深处。
冰狱最底层,万载玄冰凝聚的囚笼之中,明月心盘膝而坐,周身被肉眼可见的冰蓝色锁链贯穿,封锁着修为,侵蚀着神魂。极致的寒冷几乎冻结了她的思维,唯有眉宇间那一抹不曾消散的坚毅,证明着她意识的清醒。
当陈天纵那熟悉又带着一种全新质感的声音,如同破开坚冰的暖流,直接在她心神深处响起时,她那如同冰雕般凝固的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那原本清冷如雪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担忧,有期盼,更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而且,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那股威压,远比之前在广场论道时更加浩瀚,更加……不容置疑。
山门之外,陈天纵负手而立,青衫在凛冽的寒风中纹丝不动。他没有再开口,也没有立刻强闯。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笼罩全宫的域境威压,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他在给冰心宫选择的机会。
时间,在死寂般的对峙中点滴流逝。
终于,那紧闭的玄冰山门,在一声沉重的轰鸣中,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刀剑相向,而是以冰心宫宫主为首,数位气息强大的长老肃然而立。她们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尤其是在感受到陈天纵身上那深不可测、与周遭天地隐隐对抗的域境气息时,眼神中的忌惮与惊惧几乎难以掩饰。
宫主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翻腾,上前一步,微微拱手——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显得无比艰难而生涩。
“陈……阁主。”她改变了称呼,声音干涩,“不知阁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陈天纵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们,直接无视了那虚伪的客套。
“我来接明月心。”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商榷的决断。
宫主脸色一白,身后几位长老更是面露怒容,但触及陈天纵那深邃如渊的眼神,所有的不满与愤怒都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明月心触犯门规,正在冰狱思过,此乃我冰心宫内务,恐怕……”一位性子刚烈的长老忍不住开口,试图维护宗门最后的颜面。
陈天纵甚至没有看她,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宫主身上。
“我说,我来接人。”
声音依旧平淡,但笼罩全宫的域境威压骤然增强!周遭的风雪瞬间凝固,连那万载冰川都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宫主与几位长老只觉得神魂剧震,体内苦修的玄冰真气竟隐隐有失控反噬的迹象!
这便是域境之威!无需动手,仅凭意志,便可引动规则,压制一切!
宫主身形微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死死咬着牙,最终,所有的挣扎与不甘都化为了无力的颓然。
“……好。”
她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
“开启冰狱,请……请圣女出来。”
命令下达,自有弟子惶恐前去执行。
陈天纵这才缓缓收敛了部分威压,让宫主等人得以喘息。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冰壁,看到了那正被解除封印、缓缓走出的白衣身影。
片刻之后,在一名弟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明月心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山门。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显然在冰狱中受创不轻。但当她看到山门外那道卓然而立的青衫身影时,黯淡的眸子里,瞬间焕发出惊人的神采。
四目相对。
无需言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天纵看着她虚弱却依旧挺直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伸出手。
“我们走。”
明月心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指尖传来的温暖与坚定,瞬间驱散了她骨髓中残留的寒意。
陈天纵牵着她,转身,便欲离去。
“陈阁主留步!”宫主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陈天纵脚步未停。
宫主急声道:“陈阁主如今已登临域境,威震天下。我冰心宫……愿奉阁主为客卿太上长老,地位与宫主等同,享宗门一切资源供奉!只求……只求阁主能留下部分‘唯心六境’传承,点拨我宫中弟子,使我冰心宫道统不致落于人后!”
此言一出,不仅她身后的长老们愣住了,连陈天纵都微微挑眉。
客卿太上长老?享一切资源?
这听起来是极高的礼遇和奖赏,是冰心宫在向他低头,试图缓和关系,甚至……借他之势。
但陈天纵心中冷笑。
这真的是奖赏吗?
还是……一个看似诱人,实则想将他与冰心宫捆绑,借此窥探他核心传承,甚至可能在未来将他拖入宗门纷争的陷阱?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
“冰心宫的道,是玄冰,是冻结,是守成。”
“我的道,是心火,是变革,是开拓。”
“强求融合,只会两败俱伤。”
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警示。
“宫主,守住本心,或许才是冰心宫真正的出路。若一味追求外力,恐失其魂,悔之晚矣。”
说完,他不再停留,牵着明月心,一步踏出。
空间在他脚下泛起涟漪,两人的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便已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冰心宫众人,站在洞开的山门前,望着空荡荡的雪原,神色复杂,怅然若失。
那看似诱人的“奖赏”,被他毫不犹豫地推开。
是清高?是狂妄?
或许,只是因为他看得足够透彻。
他的征程,是星辰大海,又岂会留恋一方看似华丽,实则内里已然开始腐朽的……冰封池塘?
奖赏还是陷阱?
在他绝对的实力与清醒的认知面前,已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