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藏锋见的人是珩王。
珩王登门找他。
“还没恭喜陆大人更得皇上信任。”
墨卿尘坐在他对面，一袭黑色玄袍，优雅中带着矜贵。
陆藏锋似笑非笑，略一拱手，算行过了礼：“还要多谢王爷送这个人情给我。”
上次查出瑞禾庄虫害的事情，是墨卿尘的人给他送信，他去皇帝面前邀功。
条件是他要帮墨卿尘关押墨琨。
巧了，覆灭了这王朝，也是他的目标。
他愿意顺水推舟。
二人你来我往间，竟有了几分默契。
陆藏锋瞧着他眉宇间的病气，已悄然散去，脸色依旧偏白，却不再是那种脆弱的，一触即碎的冷白，渐渐焕发出如玉般的温润。
“王爷身子可大好了？”
“死不了。”
“王爷何故登门？”
“同你交易。”
陆藏锋手指略微一紧，收了笑意，“王爷上次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到。”
墨卿尘切入正题，“本王以为上次的布料，已经足够表明本王的诚意了。”
陆藏锋桃花眼中，跳动着野狼一般的精光，“布料只能说明王爷有些本事，可以和本官交易，但能不能长久交易，还要看王爷的条件。”
“好。我要京兆府尹这个位置。”
东边厢房里的沈令仪，心跳加快。
墨卿尘果然要为柳寂争取这个位置。
他还比自己速度更快。
沈令仪的脑子飞速旋转，她重生后，改变了很多事。
但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朝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不可能都有利于她。
墨卿尘是她前世的恩人，今生的主子。
他心悦柳眉儿，定然会帮着敬国公府。
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她做不出决定，便努力集中精神，凝神细听。
书房那边。
墨卿尘饮了口茶。
他就喜欢和痛快人说话，像陆藏锋这样的人，只有给足了饵料，他才会咬钩。
“九年前，天下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灾民无数，军中也无粮草，后来是幽州最富有的布商易家，开粮仓救灾民。”
“但此举，邻近州府灾民的疯狂涌入。饿疯了的灾民为了一口活命粮，与本地灾民爆发了惨烈冲突，演变为席卷全州的大暴动。”
“朝廷只好派下兵马前来平乱。但乱局难解，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那个主将竟想出一条一劳永逸的毒计，他将所有暴动的根源，归咎于最初施粥的易家。”
“以“煽动民变，图谋不轨”的罪名，将易家满门抄斩。易家上下七十三口，从垂暮老人到襁褓婴儿，无一幸免。易府家财被劫掠一空，囤积的粮米尽数充作军粮。”
“易家的夫人貌美，被主将看中，强行...”
“王爷！”陆藏锋眉目阴沉，一又桃花眼，满是沧桑，还有悲伤。
墨卿尘给他的那块布料，就是他母亲受辱时，曾穿过的衣裙。
“你知道那个主将是谁？”
当年他十一岁，被父亲藏在运送尸体的板车之下，才侥幸逃过一劫。
他亲眼目睹家园被焚为焦土，亲人的头颅被悬于城门示众，耳边回荡着那些作恶兵士的狂笑，与百姓敢怒不敢言的啜泣。
从那一刻起，曾经的富家公子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心中唯有复仇的恶鬼。
“当年敬国公只是个四品将军，但从幽州回来，便一路青云，做到如今的国公。”
墨卿尘唇角弯起一个弧度，“诚意够了吗？可以继续交易吗？”
“你想让谁上位？”
墨卿尘轻声说了个名字。
陆藏锋拔高声音，不敢置信道：“王爷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陈潭包庇陈灼，引发民愤，永昌侯急得像只无头苍蝇，他找遍了所有的人，都未果。下一个，定然会找你。”
东厢的沈令仪，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听清墨卿尘说那个名字是谁，他声音太小了。
但，他的思路，却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陆藏锋是皇上手边的刀，他替皇上做了很多恶事，皇上无比信任他。
陆藏锋若是肯替永昌侯说话，陈潭未必调不到京兆府。
但墨卿尘肯定不会允许陈潭上位，他应该是想借永昌侯的手，推柳寂一把，让柳寂爬的更稳些。
他对敬国公府的事，可真上心。
“王爷既然出手杀了陈灼，又为何叫永昌侯兜这个圈子，给他希望。”
“后面的事，我来。”墨卿尘说。
陆藏锋：“啧啧，王爷都算计到这个地步了，怕不是临时想的吧？果真心黑。”
那边的声音停了。
墨卿尘告辞时，在院中停了一瞬，看向东厢。
随后，又大步离开。
沈令仪久久未动。
陈灼果然是墨卿尘的人杀的。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保柳寂，还要让他升职。
直到陆藏锋进来，坐在她对面，她才反应过来。
陆藏锋脸色不好。
沈令仪想起她方才听到的陆藏锋的身世，垂眸道，“我不想死，听到了也不会说出去。”
陆藏锋挑了挑眉，“我若怕你说出去，便不会留你在此。”
又道，“你与他，为的是同一件事吧？”
沈令仪表情有些沮丧，不想回答了，此事，很难有回旋余地了，只能日后再伺机而动，但内心仍然不甘心，她挤出一丝笑容，“陆大人你与敬国公府有仇，还要托举柳寂吗？”
陆藏锋闻言，蹙着眉头。
“和离了，脑子倒是清楚了？”这话听着像在调侃她。
沈令仪突然意识到，陆藏锋已经和墨倾尘达成了合作。
应该不会轻易改变了。
她再说什么，也不过是徒劳。
她还不如随意聊几句，
“您脸色不好，看起来像是病了。”
陆藏锋却将一个小盒子，扔到桌上，“上次你给我的香料，还有吗？”
嚯。
开口要东西了。
他那面色，一看就是长期睡不好。
也是。
谁背负着血海深仇，能睡得好？
她记得，上次陆藏锋很是瞧不上，她给的这个围棋棋子大的小盒子，还嘲讽她大方，给人送礼，送棋子这么点大的。
现在呢？
睡不好，知道她的香料有多助眠了吧？
沈令仪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您不是不缺这点屎壳郎大的香料吗？”
陆藏锋：“......”
嘴还挺毒。
“要谢本官的话，给本官送个十盒。”
狮子大开口。
沈令仪无语极了，哪有人，事没办成，还要别人重礼相谢的？
他知道需要多少好东西，才能做成那小小一盒吗？
三月初一。
祖母和二婶的身子逐渐好起来。
沈令仪叫了两个弟妹，去祖母的小佛堂上香。
替长辈们祈福。
却得知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