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吴永贵的话还没有说完,台下又有人嚷嚷了起来,以田姓人居多。
“你还知道你不配当这个支书!”
“趁早滚下台,别让俄看着恶心!”
“给你脸你得兜着,别回头进去吃枪子,可莫后悔的地方。”
……
李文海没等吴永贵尴尬,已经站起身来,用手重重地拍了拍桌面。场院里又安静了下来。
李文海刚坐下,吴永贵正要张嘴继续说下去,这时候田仁义抓住时机,站起身来。
“吴支书,大家伙对你有意见嘞。依着俄看,还是先让大家把意见说出来比较好。”
田仁义这话刚说完,话音儿还没撂在地上,台下又有人在声地嚷嚷了起来。
“对,你吴永贵凭什么拿俄们大家伙的东西挣黑心钱!”
“吴永贵,你就是黑心老财!”
“打倒吴永贵!”见时机差不多了,人群中的田和共,振臂高呼起来。
这一声口号一出,立马几十人响应,他们高举着手臂,大声高喊着“打倒吴永贵!”
随着这几十人高呼,人群中那些中立的人,不自觉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口号声声,一下子就激起了人们愤恨,血液直往头上涌。平时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时候在心中被无限放大。
越来越多的人参加到呼号的行列,包括很多姓吴的人。
此情此景,着实把吴永贵吓到了。这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原想着凭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声望,随便压压手,就能控制着大家伙的情绪。看来自己想错了,真得想错了,原来自己的威望并没有那么高。
吴永贵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吴永贵,田仁义笑了,咧着他那张大嘴开心且无声地笑了,如果此时站在他面前,绝对能看到他后槽牙后的黑黢黢牙垢,能把人恶心死。
赵三喜也笑了,不过他尽量抿着嘴,硬压着嘴角的弧线。他没有看吴永贵,只是死盯着孙玉峰不放。
赵三喜心中早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明白在大湾村里,自己家这样的小姓,是无法压倒吴、田两大姓的,但是压过孙玉峰,当上生产队大队长,还是有信心的。
凭什么你孙玉峰就能当这个大队长而我不能?你们孙家人也不比我们赵家人多两个男丁。
吴永贵你个老东西,当初凭什么不让我当这个大队长?那个张寡妇能跟四和尚有一腿,还不是因为他是大队长。我要是当了这个大队长,那个张寡妇还不得上赶着伺候我……
————
一看局面大乱,李文海站起身来,把面前的课桌拍得山响。可此时也无用了。高喊口号的人们,早就热血冲上了头脑,一个个丧失了理智。
苏淮知道,再这样发展下去,就算吴永贵没被撵下台,今天也得受些皮肉苦。就算事后李文海再去解释,他的威信也被田仁义此举扫下去大半。
他略一思索,立马把秦少海等男知青叫到了自己跟前,他高声讲着自己的打算,简短地安排着大家该如何做。
没办法不大声。场院里山呼海啸,说话的嗓门小一点儿,可能连站在身旁的人也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苏淮的年纪最小,但他在知青中的人缘也最好。大家伙也乐意听他的。尤其他还有好大儿秦少海,这孙子听完苏淮的话,高呼了一声,“苏淮,大胆干,老子今天陪着你。哪怕是掉脑袋,老子也不怕。”
于是,孙福兴等人跟在苏淮身后,冲下了小土坡,冲向了所谓的主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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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福兴一把揪住了吴永贵的衣领,众知青立马围在了吴永贵的四周,男知青们高举着右手,跟村民们一样喊着打倒吴永贵的口号。
男知青们这么一闹,台上台下的人都是一愣神儿。苏淮知道机会到了,如果错过,接下来吴永贵面对的将会更加可怕。
他站在吴永贵身后,躲避着绝大部分人的眼光,气沉丹田,上来就是一声大吼:“呔!吴永贵,老实交待你贪的钱都在哪!”
知青们立马反应过来,高喊着让吴永贵交出贪污的钱。
村民们立马乱了,有人想继续喊打倒的口号,有人想跟着知青一起做,有人反应过来,现在要批斗的是自家人……
人心一散,口号声虽然再起,也就不那么齐了,分贝也就没那么大了。于是没喊上两三声,绝大部分的人都闭上了嘴。
这时候苏淮抓紧时间,吊着丹田气继续喊着:“我们不要吴永贵说话,我们相信李文海,我们让李文海说钱去哪儿了。”
懵圈的人们,谁也没注意到喊话的是苏淮,但他们感觉这话很有道理。
如果此时人们知道是苏淮这么喊的,估计大部分人都会反对,因为大家伙此时对苏淮的仇视,不低于吴永贵,谁叫他有洋车子呢。
苏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上台,就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这时候秦少海的聪明劲上来了,他高举着手臂,高喊着:“李会计!李文海!李会计!李文海!……”
台下的村民们,被这有节奏的口号带动着,跟着秦少海一起高呼着:“李会计!李文海!……”
李文海扭着头,瞪了一眼苏淮,又偷偷冲着他挑了一下大拇指,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前面。
大家伙看到李文海站了出来,略喊了几句口号,也就静了下来,静等着李文海说话。
李文海又是轻咳了两声,然后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全场,开口说道:
“俄知道大家心里想什么。俄也谢谢大家看得起俄李文海。不过,俄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大家冤枉吴永贵咧!”
“凭什么说冤枉他吴永贵?”田仁义一看局面不对,他又站起身来挑战李文海。
今天是鱼死网破的局面,他哪里还顾得上得罪不得罪李文 海。
“俄天天记着账咧!那两卡车家具卖了多少钱,钱和账都在俄那里咧!俄咋能不知道吴永贵是冤枉的!”李文海扭着头,冲着田仁义大吼着。
兴许是他真动了气,咳嗽声又起。
“甚?!你跟吴永贵一起贪了俄们大家伙的钱!”田仁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放屁,俄李文海,俄们李家,啥时候对不起大家伙过!你田仁义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俄们李家!要不,俄叫俄大来给俄证明?!”李文海动怒了。
他不得不动怒,不得不搬出父亲秀才公。要不然有田仁义这个搅屎棍,事情不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