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谭此刻突然向吴升提出切磋邀请,原因并不复杂。
他从未将这位来自平远小城的大会长放在眼中,只当是矮子里的高个,运气使然。
但雾源突围一事,虽细节未明,却已足够让他惊觉吴升的实力与应对危机的能力,远比他预想的要强大深沉!更让他心头如鲠在喉的,是顾青泉的态度。
那位被他视为理想联姻对象、家世容貌天赋无一不佳的顾家千金,如今眼中几乎只有吴升一人!
那份毫不掩饰的倾慕、信任乃至依赖,清晰可见。
她甚至甘愿去争取那曾经最不屑的副会长职位,只为能与吴升并肩!
罗谭看得清楚!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意!
坚信凭借自身天赋与背景,超越吴升是迟早的事,顾青泉终会明白谁才是更优选择。
可眼下情况,急转直下。
若不能以绝对实力正面击败对方,证明自己更强,此念恐将成为他的心魔!日后修炼,吴升的影子都可能浮现心头,质疑他的自信,阻碍他的进境!
这对于心高气傲目标远大的他而言,是无法忍受的煎熬!
他必须立刻与吴升一战,堂堂正正地赢下来!打破这正在形成的魔障!
然而。
“拒绝。”
吴升的回答干净利落,甚至没有抬眼多看罗谭那郑重其事的神情,语气平静无波。
与罗谭的战斗毫无意义。
大会长之间的切磋,胜败与否,并不能让官衔提升半分,纯属浪费时间。
有这功夫,不如多思索突破六品的事,六品可不算是好突破。
“你……!”
罗谭彻底愣在原地,一股被彻底轻视的怒火猛地窜起。
他猛一咬牙,冲着吴升即将离开的背影厉声呵斥:“吴升!你是怕了不成?!不敢与我一战!?”
他试图用最直接的激将法。
吴升的步伐依旧未停,甚至连节奏都未曾改变,只是头也不回地、极其平淡地丢回一个字:“对。”
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理所当然,而罗谭顿时被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噎得气血翻涌!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拳头猛地握紧,脚尖无意识地狠狠碾着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脆响。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逐渐扭曲的怨恨。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啊!!!
……
前往地脉灵池的专用大巴车,车身厚重沉稳,喷涂着长青武院与镇玄司的联合徽记。
行驶在路上,引得沿途学院师生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车内,气氛却并不平静。
吴升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身旁是靠窗的顾青泉。
他并未在意车内其他人,心神沉入对自身修为的审视。
如今他已稳稳立于六品灵脉境巅峰,体内九条灵脉温润通透,圆满无瑕,内蕴的炁息磅礴如湖海,接下来,便是要叩开那至关重要的一关,五品元罡境。
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灵脉境主修内炁。
锤炼体魄,炁息虽强,却多蕴于体内,外放时威力分散,难以持久凝形。
而元罡境则截然不同。
需以特殊功法为引。
呼应体内已成型的九条灵脉,使其彼此共鸣,形成一个更高效更强大的能量循环体系。
九条灵脉浑然一体,成了能量体系之后,武者方能更自如地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将其与心脏附近“玉液湖”中精炼的本命罡气相融合,进行更深层次的淬炼。
最终炼化出一种更为精纯、强悍的能量,自然就是元罡。
元罡之力,已可离体施展,凝而不散!
其威力远非炁息可比。
若用于攻伐,可化罡为剑、为刀、为枪,斩出凌厉无匹的罡气,摧金断玉,威力惊人!
若用于防御,则可在体表凝聚一层薄而坚韧的罡气护甲,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可以说,一旦踏入元罡境,武者的攻防能力将得到全方位的巨大提升,远非灵脉境可比。
这通常是顶尖武府高年级精英才能达到的境界。
若能在高中时期便成功晋升,其实力足以在同龄人中堪称顶尖,傲视群雄。
然而,突破此境的关键,便在于一门能够有效“呼应”九脉、引导灵气与罡气融合的专属内功心法。
吴升目前主修的《摧城枪法》虽刚猛霸道,却更侧重于运用与爆发,并非此类筑基内功,若仅靠灵脉自行缓慢汲取天地灵气,效率极低,突破遥遥无期。
“观星阁之行,势在必行。”
吴升心中定计,唯有从那里,才有可能寻得契合自身、品级足够的元罡境功法。
就在他沉思之际,车厢内,罗谭那“光明磊落”的计划已开始执行。
既然吴升敢如此轻视他,拒绝他的正面挑战,那就别怪他用些“盘外招”来施加压力!
在罗谭眼神示意下,同车的另外两名吴升并不认识的大会长,一胖一瘦,在车辆行驶的轻微噪音中,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
“啧,没想到名震雾源的吴大会长,居然会拒绝罗会长的切磋邀请啊?莫不是怯战了?”那微胖的青年斜眼看着吴升,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另一瘦高青年立刻接口,声音冷飕飕的:“估计是出身小地方,没见过真正大场面,被罗会长的气势吓到了吧?毕竟,平远那种小城,能出什么真正的高手?”
“说不定之前的战绩,水分很大呢?”
“如今不敢正面较量,怕是担心露馅,丢人现眼吧?”微胖青年嗤笑道。
这两人皆出身北疆颇有势力的家族,本就对吴升这种“仕途新贵”带着天然的轻视与排斥。
眼见吴升风头正劲,他们自然乐得踩上一脚,若能借此与背景更硬的罗谭搭上关系,更是稳赚不赔。
然而这些充满恶意的揣测与嘲讽,落入吴升耳中,却如清风拂过山岗,未能引起他心中丝毫波澜,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噪音。
一旁的顾青泉却听得柳眉倒竖,俏脸含怒,当即就要转身与之理论。
吴升却轻轻抬手,带着练枪形成的薄茧的温热手掌,自然地按在了她穿着修身武道服、线条优美的大腿外侧,微微用力,示意她不必理会。
顾青泉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温热与力道,脸颊微微一红,侧头看向吴升。
见吴升对她轻轻摇头,目光平静淡然,她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大半,乖巧地点点头,竟真的重新坐好,拿起膝上的一卷武道典籍,自顾自地翻阅起来,直接将那两人当成了空气。
这旁若无人、默契十足的一幕,恰好被斜后方的罗谭看在眼里!
他看到吴升的手竟然如此自然地放在顾青泉的腿上,而顾青泉竟毫无抵触,反而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瞬间!
一股难以遏制的妒火与暴怒直冲罗谭头顶!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妈的啊啊啊!我的腿啊!!!”
坐在罗谭旁边的王玄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干脆扭过头看向窗外,简直没眼看。
他实在无法理解罗谭这种大家族子弟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偏执。
而车厢前部,几位随行的教导主任自然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
汪昊然眉头微皱,刚想开口缓和气氛。
他身旁一位面容消瘦、眼神略显阴鸷的中年男子,罗谭与王玄山的主任周宇,却抢先一步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车厢内所有人都听见。
“老汪啊,你这宝贝徒弟架子挺大啊?”
“罗谭这般诚恳的切磋邀请,都请不动他?”
“是实力深不可测,不屑一顾?还是另有隐情啊?”
这话语,带着明显的挑拨与施压意味。
王玄山听得嘴角一抽,心中暗叹:“来了,利益的争斗,真是无处不在,连主任们都下场了。我本身都算得上一个重利益的人了,结果跟这一群人比,简直是生瓜蛋子。”
车厢内,气氛因周宇那句阴阳怪气的话瞬间凝滞了几分,只剩下大巴车引擎的沉闷轰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
窗外,冬日的枯木景象飞速倒退。
而汪昊然原本儒雅随和的面容上,笑容淡去几分,但并未动怒。
他侧过身,看向周宇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悠闲:“老周,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埋汰人了。”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孩子们之间切磋交流,讲究个你情我愿。”
“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咱们当长辈的还能不懂?”
“难不成还要我这当主任的,压着自家学员的脑袋,逼着他去跟人打擂台?没这个道理嘛。”
他这话看似在讲理,实则把强逼的帽子反手扣了回去。
这时,坐在周宇另一侧,那位负责另外两名大会长的、面色略显严肃的主任也开口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汪主任,话不能这么说。”
“罗谭同学也是出于武道交流、共同进步的好意。吴升同学如此避战,难免让人心生疑虑。毕竟,地脉灵池名额珍贵,若实力真有水分,怕是难以服众啊。”
呵呵,这话更是夹枪带棒,直接质疑吴升的资格。
汪昊然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你这话可真有意思”的表情。
他摊了摊手:“李主任,你这担忧可就多余了。吴升能不能服众,可不是靠跟罗谭打一架来决定的。雾源里的表现,柳巡查使那边可是有记录的。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周宇和李主任,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意味深长:“咱们这些老家伙,操心学员修行、资源分配是本分,但手伸得太长,去管孩子们谁跟谁打架、为啥又不打……”
“这要是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咱们闲得慌,跟个碎嘴婆子似的?”
他轻轻嗤笑一声,霸道的身体向后靠进座椅里,摆出一副懒得再争的惫懒模样。
最后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还有啊,晚辈的事,自有他们的缘法和道理,咱们前辈跟着瞎掺和什么?跌份跌到骨子里。”
“你!”周宇被这话噎得脸色一沉,刚想反驳,大巴车恰好碾过一段不平的路面,猛地颠簸了一下,将他到了嘴边的话又颠了回去,只剩下一声闷哼。
李主任也是面色不爽。
不过汪昊然这话显然占住了理,期间又暗讽他们多管闲事。
以至于二人听后,一时竟不好再纠缠,只得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