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声悠长尖锐的汽笛撕裂夜空,沉睡的钢铁巨兽苏醒了。
车轮与铁轨碰撞、碾磨,发出沉重而坚硬的“咔哒”声,车厢随之猛然一震,开始缓慢滑行。
“哦哦哦!动起来了!这家伙跑起来了!”
窗外的灯火开始连成线,向后飞速倒退,伊之助的兴奋被彻底点燃。
他像一头灵巧的野猪,猛地蹿起,双手扒住车窗,半个猪头面具都快嵌进玻璃里。
“好快!跟俺比比谁更快!”
一声怒吼,他四肢的肌肉块垒分明,竟是摆出了要撞碎车窗,与火车赛跑的架势。
“给俺坐下你这头蠢猪!!”
我妻善逸的破音尖叫与炭治郎的惊呼同时炸响。
两人形成了完美的肌肉记忆,一左一右,一个锁腰一个拽腿,将这枚即将发射的“猪头火箭”死死按回了座位。
“放开俺!俺要跟这个铁皮长虫决斗!”伊之助的挣扎让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不是决斗啊伊之助!你会死的!”炭治郎额角的青筋狂跳,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
“俺不管!猪突猛进!!”
另一端,我妻善逸已然放弃物理干预,进入了经典的精神崩溃流程。
他抱着头,脸色白得像纸,嘴里快速地念叨着。
“完了完了完了……开车了……这是地狱的单程票……我能听见,我能听见这辆车在哭啊!它在发出‘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的悲鸣!我们也都要死了!”
嘈杂的声浪中,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了一切。
“唔姆!速度不错!很有精神!”
炼狱杏寿郎双手抱胸,身形稳如山岳,任由列车加速,脸上是那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这趟旅途,一定会非常愉快!”
“愉快个鬼啊!”善逸像找到了情绪的火山口,崩溃地朝他大吼,“您的听力是装饰品吗?!您听不到这辆车正在发出被活埋前的哀嚎吗?!”
炼狱杏寿郎闻言,竟真的认真侧耳听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
“嗯!原来如此!”
善逸眼中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微光。
“你说的,是车轮滚动的声音吧!确实像一首激昂的战歌!让人热血沸腾!”
善逸:“……”
他木然地转过身,面对炭治郎,挤出一个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炭治郎……我想下车。”
炭治郎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晓月桐没有参与这场持续上演的闹剧。
自列车启动的第一秒,他的全部意识,便沉入了对这头“活物”的监听之中。
他的听觉过滤掉了一切。
车轮的轰鸣、风的呼啸、伊之助的猪叫、善逸的哀嚎……所有杂音如潮水般退去。
他听到了。
在所有机械噪音的最底层,藏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波动。
咚……
咚……
咚……
那不是钢铁的共振,那是一颗心脏的跳动。
巨大,缓慢,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黏稠感,仿佛一颗浸泡在脓血中的巨型心脏,在艰难地泵送着污秽。
他的身体,也感觉到了。
一股不属于机械的、活体独有的律动,正透过座椅,透过地板,从整列火车的骨架中传来。
那不是震动。
那是蠕动。
无数血肉组织与神经纤维,在冰冷的钢铁夹层中,如藤蔓般无声地舒展、攀附。
这冰冷的死物,已然成了一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晓月桐的金眸深处,闪过一丝生理性的厌恶。
这种感觉……就像被一头巨蟒整个吞入了腹中。
周遭温暖宁静的灯光,柔软舒适的座椅,不过是这怪物消化道内壁的拟态伪装。
他需要提醒身旁的炎柱。
用一种只有他们能懂的方式。
晓月桐的视线依旧凝固在窗外飞逝的夜色里,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的右手食指,却在冰冷的窗框上,轻轻敲击起来。
嗒……嗒……嗒……
节奏不快不慢。
却精准地复刻了那个隐藏在万千噪音之下,属于恶鬼的心跳。
“嗯?”
正兴致勃勃欣赏风景的炼狱杏寿郎,笑容微微一凝。
他那双火焰跳动般的眼眸,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晓月桐的手指。
他听不懂这奇怪的节拍。
但作为身经百战的柱,他的战斗直觉敏锐得可怕。
他顺着那节拍,将意识沉入列车的轰鸣,很快,他也在那无穷的噪音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杂音。
一个与晓月桐指尖节拍,完全重合的、沉闷的搏动。
炼狱杏寿郎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如阳。
但那双眼眸深处,名为“开朗”的火焰,已经悄然转变为某种更具穿透力的、名为“警惕”的灼热。
他明白了。
晓月桐不是在看风景。
他是在监听这头猎物的心跳。
“喂!晓月先生!”
一个充满怨气的嘶吼,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
我妻善逸终于将矛头对准了全场最诡异的人。
“你又在干什么啊?!”
他指着晓月桐敲击窗框的手,整个人快要原地爆炸。
“你从上车开始就盯着窗外不说话,现在又开始敲窗户!你在跟谁打信号吗?!是这辆车的怨灵吗?!”
“你是在跟它说‘摩斯密码’,问它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们全吃掉吗?!”
善逸拔高的嗓音,吸引了车厢里不少乘客好奇的目光。
“我拜托你正常一点好不好!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们不是被鬼吃掉,而是先被你这个沉默的怪人吓死啊!”
“善逸!小声点!”炭治郎连忙捂住他的嘴。
晓月桐终于收回了手。
他转过头,金色的眼眸一片平静,注视着濒临抓狂的善逸。
他没有解释,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毫无波动的语调说:
“我在确认风速。”
善逸一愣:“哈?风速?”
“嗯。”晓月桐的表情无比认真,“为伊之助的‘猪突猛进’计算起跳角度和冲击轨迹,确保他跳出车窗后,不会直接撞在山体上。”
旁边的伊之助闻言,猪头面具猛地转向晓月桐,发出了认可的哼声:“哦!原来如此!你想得很周到嘛!银毛小子!”
善逸:“……”
炭治郎:“……”
一瞬间,两人看向晓月桐的眼神,写满了“你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顺着这头猪的话说下去”的震惊与茫然。
就在这时,车厢连接处的门被“哗啦”一声拉开。
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头戴帽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检票夹,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步伐平稳。
“打扰了,请各位乘客出示一下车票,我来检票。”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看起来与任何一个普通的列车员毫无二致。
可在他踏入这节车厢的瞬间。
晓月桐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
不是汗味,不是食物的味道。
而是一种混杂着轻微腐朽与某种人工甜香的,非自然的气味。
晓月桐的金眸中,那片沉静的湖面瞬间凝结成冰,所有光芒都向瞳孔中心收束,化为一点极致锋利的针尖。
他闻到了。
那是血鬼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