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忽然暗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风裹着湿意掠过田埂,吹得秧苗叶片簌簌作响。谢怜刚把最后一桶草木灰水浇完,抬头见天色不对,连忙对花城道:“像是要下雨了,咱们得把田边的竹耙、木瓢收进旁边的草棚里。”
花城应了一声,伸手提起装工具的竹筐,又顺手拿过谢怜手里的木桶。两人刚走到草棚边,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荷叶防风障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海娃娘拉着海娃跑过来躲雨,笑着道:“这雨来得正好!新栽的秧苗就盼着这场雨,能让根扎得更稳些。”
慕情也从镇上赶了回来,肩上扛着一布袋菜籽,裤脚沾了些泥点。他把菜籽放在草棚角落,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刚在镇上买完菜籽,就见乌云过来了,紧赶慢赶才没被淋透。”说着,他从布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谢怜,“这是镇上药铺掌柜给的驱虫药粉,说掺在水里浇田,比艾草水更能防地下的虫。”
草棚不大,几人挤在里面,听着外面的雨声。雨势渐渐大了,天地间织起一片雨帘,田中的秧苗在雨里舒展叶片,像是在贪婪地吮吸着雨水。海娃趴在草棚边,伸手接了几滴雨,兴奋地喊道:“娘,你看!雨丝是斜着的,像小帘子!”海娃娘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这是‘润苗雨’,下完之后,秧苗就能长高一截了。”
谢怜望着雨中的稻田,忽然想起昨天海娃娘说的话——去年这时候闹了旱灾,稻苗枯了大半,村民们只能挑着水桶去河里取水浇田,累得直不起腰,收成却还是少得可怜。他转头对众人道:“这场雨要是能下到傍晚,田里的水就够了,往后几天不用再浇水了。”
花城靠在谢怜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被雨丝沾湿的发梢:“等雨停了,我去把田埂加固一下,免得雨水把泥冲垮,淹了秧苗。”慕情点点头:“我跟你一起,顺便把菜籽撒在田埂边,雨后土湿,菜籽容易发芽。”
雨下到傍晚才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光。几人走出草棚,只见田里积了浅浅一层水,秧苗立在水中,叶片上挂着水珠,翠绿得发亮。海娃娘蹲在田边,伸手探了探水温,笑着道:“水温正好,不冷不热,苗根今晚就能扎得更深。”
慕情和花城拿着锄头,沿着田埂慢慢培土,把被雨水冲松的泥土压实。谢怜则拿着菜籽,顺着田埂边缘撒种,每撒一段就用脚轻轻踩一下,让菜籽埋进土里。海娃跟在谢怜身后,手里拿着小铲子,帮着把散落的菜籽拨进泥里,认真地说:“谢怜哥哥,我把菜籽埋深点,这样它们就能快点发芽了。”
等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海娃娘邀请众人去家里吃饭,还特意煮了新收的红薯粥,蒸了南瓜饼。饭桌上,海娃爹从镇上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坛米酒,笑着对谢怜说:“今天去镇上卖了些竹编,换了坛酒,咱们一起喝点,庆祝这场好雨。”
谢怜接过酒碗,浅酌了一口,米酒清甜,带着粮食的香气。海娃爹喝了口酒,话也多了起来:“去年这时候,我还在愁稻子没收成,今年有你们帮忙,又赶上这场好雨,我看今年的收成肯定差不了!”海娃娘也跟着点头:“等稻子熟了,咱们先磨些新米,做顿白米饭吃,让孩子们也尝尝鲜。”
慕情吃着南瓜饼,忽然道:“等田埂边的菜籽发芽了,我再去山上采些野菜,咱们可以在田边种一片,既能当菜吃,又能给稻苗挡太阳。”谢怜听了,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山上的野菜我认识几种,有的还能入药,一举两得。”
花城握着谢怜的手,眼底映着油灯的光,轻声道:“我也去,山上可能有野兽,我陪着你们安全些。”海娃举着筷子,大声说:“我也要去!我能帮你们挖野菜!”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油灯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
吃完饭,谢怜几人往回走。月光洒在田埂上,田里的水泛着银光,秧苗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带着雨后的清香。慕情走在后面,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谢怜和花城,嘴角悄悄勾了勾——从前他总觉得人间多苦,可如今看着这满田的新苗,听着邻里间的笑语,才发现人间也有这样踏实的温暖。
谢怜回头见慕情落在后面,停下脚步等他:“在想什么呢?”慕情快步跟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几分柔和:“在想今年秋天,稻子熟了的时候,咱们一起收割的样子。”花城笑着接话:“到时候咱们可以在田边搭个草垛,收完稻子就在草垛上晒太阳,吃新做的米糕。”
月光洒在三人身上,也洒在田里的秧苗上。新苗在月光下舒展叶片,像是在悄悄生长,孕育着丰收的希望。夜风带着清香,吹过田埂,吹过每个人的心头——那是雨后新苗的生机,是邻里间的温情,更是对秋天丰收的满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