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时,谢怜是被院角冰蓝花的轻晃惊醒的。昨夜的风刮了半宿,窗纸还留着被气流拂过的微响,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身旁的被褥已有些微凉——想来花城是早就起了。刚披好外衣,就见门帘被轻轻掀开,花城端着铜盆走进来,盆里的温水冒着细雾,还搭着块叠得整齐的布巾。
“醒了?”花城将铜盆放在案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没有着凉才放下心,“外面结了层薄霜,我刚去看了看冰蓝花,花瓣上沾了霜粒,倒像是裹了层碎玉。”谢怜接过布巾擦了把脸,温水的暖意顺着指尖漫到脸颊,笑着说:“那我们得赶紧去扫落叶,别让霜水积在花根旁,冻着新芽。”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是昨晚剩下的鱼汤热了热,配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咬一口软乎乎的馒头,再喝一口鲜醇的鱼汤,暖得胃里格外舒服。收拾好碗筷,花城便从柴房抱出竹扫帚,又找了个竹编的簸箕,谢怜则拎着个陶壶,壶里装着温好的水——浇花用温水,是上次邻村阿婆特意叮嘱的,说冬天冷水太冰,怕伤了花根。
推开院门时,晨霜还没散,院中的青石板路泛着淡淡的白,踩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凉意。院角的冰蓝花长得正盛,墨绿的叶片上沾着霜粒,阳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光,粉白的花瓣微微垂着,像是还没睡醒。谢怜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叶片上的霜,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手,花城见了,立刻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轻轻披在他肩上:“披着,别冻着。”
“不用,我不冷。”谢怜想把外袍递回去,却被花城按住手。他的掌心带着暖意,覆在谢怜的手背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听话,你身子弱,别逞强。”谢怜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只好乖乖裹紧外袍——花城的外袍带着他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墨香,裹在身上格外安心。
花城握着竹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落叶。昨夜的风卷了不少枯叶过来,堆在墙角和花根旁,有的还沾着霜水,扫起来有些沉。他动作很轻,怕扫帚碰到冰蓝花的枝叶,扫到花根附近时,特意放慢了速度,将落叶一点点拨到簸箕里。谢怜蹲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晨光落在他墨蓝色的发梢上,映出淡淡的光泽,袖口挽起的弧度利落,连扫地的动作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好看。
“三郎,这边还有几片。”谢怜指着冰蓝花另一侧的落叶,轻声提醒。花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片枯黄的枫叶藏在叶片下,便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落叶扫出来。两人配合着,一个扫,一个偶尔伸手捡起草丛里漏下的碎叶,没一会儿,院中的落叶就堆了满满一簸箕。
“先把落叶倒去后院的堆肥处吧。”花城拎起簸箕,转身往后院走。谢怜则提着陶壶,蹲在冰蓝花旁,轻轻拨开叶片,往花根周围浇温水。温水顺着土壤渗下去,带着淡淡的暖意,他一边浇一边轻声说:“今日阳光好,浇了温水,你们就能好好晒晒太阳了。”像是在跟花说话,语气温柔得很。
等花城回来时,就见谢怜正蹲在花旁,指尖轻轻碰着花瓣上的霜粒,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得像幅画。他走过去,在谢怜身边蹲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冰蓝花:“阿怜很喜欢这花?”谢怜点头,眼底带着笑意:“第一次见时就觉得好看,而且你说过,这花在寒冬里也能开,像极了我们从前……不管多难,都能熬过来。”
花城的心轻轻动了动,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那是从前洗衣做饭、颠沛流离留下的痕迹。“以后不会再难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有我在,往后的每一个冬天,都有暖汤,有炭火,还有这冰蓝花陪着你。”谢怜看着他,眼底泛起温润的光,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肩上。
两人就这么蹲在花旁,看着晨光渐渐驱散霜气,冰蓝花的花瓣慢慢舒展开,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娇嫩。院外传来邻村阿婆的声音,隔着院墙喊:“谢小友,花小友,要不要来尝尝刚蒸的红薯?”谢怜抬头,笑着应道:“好呀,阿婆等我们一会儿,我们马上过去!”
花城站起身,伸手将谢怜拉起来,又帮他理了理外袍的衣襟:“先去阿婆家吃红薯,回来再把院角的杂草除了。”谢怜点头,跟着他往院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冰蓝花——花瓣上的霜粒已经化了,沾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在跟他们道别。
两人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晨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远处传来村民的谈笑声,偶尔有鸡犬相闻,混着空气中淡淡的红薯香,格外惬意。谢怜侧头看着身边的花城,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纷争,没有颠沛,只有柴米油盐的烟火气,和身边永远不会离开的人。
“三郎,”谢怜忽然开口,“等过几日,我们去山上采些野果吧?上次听阿婆说,后山的野山楂熟了,能用来熬山楂酱,配馒头正好。”花城转头看他,眼底满是笑意:“好,都听你的。你要是想采,我们明日就去,顺便看看山上的雪景——听说后山的松树覆了雪,很好看。”
谢怜笑着点头,脚步也轻快了些。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坚定。这样的清晨,有扫落叶的细碎时光,有护花的温柔心意,更有彼此相伴的安稳,便是世间最寻常,也最珍贵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