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公主的子女安置既定,这一茬小插曲像书卷被翻开新的一页。
阿瑞依旧是他闲皇叔最忠实的小尾巴。
那日没能跟着回王府住一晚的遗憾,在郗砚策隔三差五被“骚扰”的进宫探望中得到了弥补。
郗砚策似乎也乐得有个小跟班,时常带些宫外的新奇吃食或小玩意儿给他。
有时是糖画,有时是泥人,甚至有一次抱来一只装在小巧竹笼里的小雀儿。
惹得阿瑞宝贝了好几天,连睡觉都要放在床头。
最后被蔺景然以“夜里吵得人睡不着”为由,温和而坚定地请去了偏殿。
这日,郗砚策又溜达进明曦宫,手里摇着一把新得的缂丝团扇。
扇面上绣着活灵活现的狸猫扑蝶图,一看就价值不菲。
“嫂嫂安好!”他笑嘻嘻地行礼,然后就被扑上来的阿瑞抱住了腿。
“皇叔!这是什么扇子?好漂亮!比父皇那把龙纹的还好玩!”
阿瑞眼巴巴地看着。
“嘿,小子有眼光!”
郗砚策得意地显摆。
“这可是江南刚送来的最新花样,就这么一把!”
阿瑞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想摸一下扇面上的小猫,郗砚策大方地递过去。
“借你玩会儿,仔细别弄坏了。”
阿瑞欢呼一声,接过扇子,笨拙地学着大人模样扇风,小脸上满是兴奋。
蔺景然看着这一幕,无奈摇头:“王爷你就惯着他吧,回头又惦记上了。”
“一把扇子而已,阿瑞喜欢就好。”
郗砚策浑不在意,“皇兄这几日心情似乎好了些?”
蔺景然瞥他一眼:“陛下何时心情不好,也不会摆在脸上。不过,邓御女那边,太医说胎象总算稳了些。”
郗砚策撇撇嘴:“她倒是命大。”
那鹦鹉多嘴忽然在架上学舌:“命大!命大!嘎!”声音响亮又突兀。
郗砚策被逗乐了,拿过阿瑞手里的扇子去逗鹦鹉:“多嘴,说闲王千岁!”
多嘴歪着头,黑豆似的小眼睛盯着扇面上晃动的流苏,忽然叫道:“猫!扑!蝴蝶飞!嘎!”
竟是把扇面图案给说出来。
众人都笑起来,然而,慈安宫内依旧一片死寂。
太后凤体虽稍有起色,但丧女之痛岂是轻易能抚平的?
她大多时间依旧卧床静养,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唯有那个酷似长乐幼时的外孙女被抱到跟前时,眼中才会有一丝微弱的光彩。
皇后侍疾,精心照料,后宫事务也多交由德妃从旁协助。
明德妃确实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既不逾越,也不推诿,赢得了不少赞许。
这日,蔺景然按例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恰遇皇后正轻声细语地回禀事务。
“……李家昨日来了信,说两个孩子已平安抵达,一切都好,请母后宽心。”
太后闭着眼,半晌才“嗯”了一声,声音沙哑:“知道了……李琰那孩子……没再闹吧?”
皇后温声道:“信中说,琰儿初到时有些不适,哭闹了几回。
他大伯父严厉管教了几次,如今已安静多了,也开始跟着认字了。”
太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
蔺景然上前请安,太后也只是微微睁眼看了看她,便又合上。
请安出来后,皇后与蔺景然同行了一段。
皇后眉宇间带着倦色,却依旧维持着雍容仪态。
“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娘娘言重了,臣妾等并未做什么,辛苦的是娘娘。”蔺景然恭敬道。
皇后看了看她,忽然道:“陛下昨日同本宫说,待母后凤体再好些,或许该给你晋一晋位份了。
你诞育皇子有功,又一向稳重。”
蔺景然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
“臣妾惶恐。陛下和娘娘厚爱,臣妾愧不敢当。如今宫中事多,臣妾觉得现在这样便很好。”
她并非不渴望地位带来的些许便利,但更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尤其在此时。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总是这般……也好。”便不再多言。
另一边,被派去崇文馆整理古籍的十二郡王郗砚和,倒是很快适应了那份清闲差事。
馆内幽静,书籍浩瀚,于他而言并非苦差,反是乐事。
他每日埋首于故纸堆中,校对文字,誊抄书目,心境竟平和了许多。
那份因贫困和不受重视而产生的焦躁怨怼,似乎也暂时被墨香所掩盖。
只是偶尔抬头望向馆外巍峨的宫墙时,眼中仍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御膳房的八卦依旧每日更新,只是话题渐渐从长公主轶事转向了夏日饮食和各宫用度。
“听说德妃娘娘宫里近日喜食冰碗,用的是新进贡的蜜瓜和荔枝,啧啧,真是讲究。”
“贤妃娘娘还是爱那些花里胡哨的甜饮子,昨儿又让加了双份的蜂蜜。”
“颖妃娘娘倒是简单,一碗冰镇绿豆汤,几样清爽小菜就打发了。
不过陛下赏的那西域葡萄酒,听说偶尔会小酌一杯。”
“最实在的还是田婕妤,自己种的小黄瓜脆生生,蘸酱吃,说是比什么都爽口!”
至于那位被贬黜的邓御女,份例早已一落千丈,御膳房也只能按制送些寻常菜蔬,辅以给予胎儿营养的食材,无人再过多关注。
这一日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直到傍晚时分,蔺景然准备用膳。
挽风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娘娘,方才奴婢听说……
邓御女那边,傍晚时分突然又宣了太医……”
蔺景然执筷的手一顿:“不是说胎象稳了吗?”
“说是……似是又见了红,这次……情况好像不太好……”
挽风低声道,“太医进去好一会儿了,还没消息。”
蔺景然放下筷子,顿时没了胃口。
邓御女这一胎,从一开始就伴随着算计与阴影,如今更是波折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