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明曦宫小花园绿意盎然。月季争奇斗艳,爬竿的牵牛花每日清晨都吹起蓝色紫色的小喇叭。
蔺景然有时忘了浇水,花儿们倒也自顾自地顽强生长,反而更添野趣。
算算日子,最先酿下的荔枝酒已到了可以启封的时候。
这日午后,她让挽风将那个最大的玻璃罐抱到廊下。
阿瑞围着她打转:“母妃母妃,这酒变好喝了吗?”
“母妃也不知道,这就看看。”蔺景然笑着,揭开密封的油纸和软木塞,一股浓郁醇厚、带着荔枝独特甜香的酒气弥漫开来,夹杂着米酒经过发酵后更深沉的韵味。
蔺景然用干净的长柄银勺舀出一点点,倒入白玉杯中,她轻轻嗅了嗅,香气扑鼻,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口感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荔枝的甜润完美地中和了酒液的辛辣,入口顺滑,既有果香的清新,又有粮食酒的醇厚,度数似乎也不甚高,更像是甜美的饮子。
“成功了?”挽风紧张地问。
蔺景然眉眼弯弯,笑意从眼底漾开:“嗯,味道极好。”
又舀了一点点,用温水兑开,递给眼巴巴看着的阿瑞:“只能尝这一点点,尝尝味道就好。”
阿瑞眼睛一亮:“甜的!好喝!像……像荔枝味的甜水!”
“可不能当甜水喝。”蔺景然好笑地收起杯子。
她将荔枝酒过滤出来,重新装入几个小巧精致的白瓷酒壶中。这酒继续窖藏一段时间,风味会更佳。
春桃拿着几份帖子进来:“娘娘,贤妃娘娘派人送了新晒的干花来。还有,乐美人新得了一本《花卉培育精要》,想问娘娘可有兴趣一同研讨?
听说昨日又在程美人昨儿在御花园‘巧遇’了陛下,引经据典地说了一通某处景致符合《园冶》哪一章的规制,被陛下随口打发了……”
蔺景然听着这每日例行的后宫简报,只觉得啼笑皆非:“回复乐美人,多谢她好意,本宫不过是随意种种,当不起研讨二字,书便心领了。”
她可不想应付乐美人。至于程婕妤,她除了佩服其毅力,也无话可说。
此时,郗砚策无精打采地溜达过来:“嫂嫂,你宫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蔺景然笑道:“就你鼻子灵。我酿了点果子酒,刚启封。”
“果子酒?”郗砚策眼睛一亮:“快给臣弟尝尝!皇兄那儿尽是些烈酒,没劲透了!”
蔺景然笑道:“刚滤出来,还得再放些时日呢。而且这酒甜润,怕是合不了王爷的口味。”
蔺景然让人给他倒了杯普通的清茶。郗砚策悻悻地接过茶,嘟囔道:“嫂嫂小气。那等能喝了,可得第一个给臣弟尝尝。”
几日后,蔺景然教阿瑞认花名。郗砚凛身边的柳七公公笑道:“给颖妃娘娘请安,给五皇子殿下请安。”
蔺景然回道:“柳公公不必多礼,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柳七依旧笑眯眯的:“回娘娘,陛下倒无要紧吩咐。只是奴才方才从思政殿过来,说是今年岭南进贡的荔枝膏味道过甜,腻了些,不如往年清润爽口。奴才想着,陛下平日里批阅奏折劳神。若能有些清新不腻的饮子润润喉,想必是极好的。可惜御膳房呈上去的,总脱不了那些花样。”
柳七公公说完扫了一眼廊下阴凉处放着的那几壶酒。
蔺景然心中了然:“多谢柳公公开提。本宫倒是自己试着酿了些荔枝酒。口感清甜,或许不那么腻口。只是民间粗浅手艺,不知是否合陛下口味。”
柳七笑道:“娘娘亲手所制,心意难得,必是好的。陛下近日政务繁忙,若能得娘娘一份心意,想必也能稍解疲乏。”
蔺景然挑眉:“既如此,那便有劳柳公公,稍后帮本宫带一壶去思政殿?若陛下不喜,弃了便是。”
“娘娘说笑了,奴才定当办好。”柳七笑着应下,夸了几句阿瑞长得俊俏聪明,这才告退。
蔺景然让春桃选了一壶色泽最澄澈的荔枝酒,用锦盒装好。又附上一枚她闲来无事画的饮用说明小笺,上面简单写了酒性温和、可小酌怡情等语。
是夜,思郗砚凛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眉心。扫了一眼御案一角那个不起眼的锦盒。
张德轻声道:“陛下,那是明曦宫午后送来的荔枝酒,口感清甜,或许能解解腻。娘娘还附了笺子,说酒性温和,请您酌量饮用。
郗砚凛沉默片刻,伸出手。
张德海连忙打开锦盒,取出那白瓷酒壶和玉杯,为他倒半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流转,散发出清甜的果香和酒醇。
她种花,酿酒……活得倒是惬意。
半晌,他才将酒杯递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清甜润泽,荔枝的香气恰到好处,酒味柔和,并不呛人。
郗砚凛一连饮了几口,觉得喉间舒畅,他将杯中余酒饮尽:“味道尚可。收起来吧。”
“是。”张德海躬身应道,心下却明镜似的。若真只是“尚可”,陛下绝不会饮尽一杯。他将酒壶收好,准备日后陛下需要时再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