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总统府。
裕溪口被袭的硝烟尚未散去,另一枚无声的“炸弹”已通过最隐秘的渠道,被送到了陆鼎山那间密室的桌上。这次不是打印体,而是一段经过复杂加密、被顾宗棠团队全力破译后,又由北地情报人员冒死送出的,日军关于“破甲之星”“特殊批次”及“后门程序”的原始电文片段译文。
译文旁边,附有一页简短的分析说明,用冷静客观的笔触,阐述了远程操控武器失效乃至引爆的技术可能性,末尾附有一句:“信与不信,皆由尊便。北地无意与手持爆弹者共舞,尤忌此爆弹引信操于敌手。”
陆鼎山拿着这份薄薄却重逾千钧的文件,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如果说之前的警告信让他愤怒和惊恐,那么这份几乎摊开在桌面上的证据,则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羞辱!
日本人,竟然狠毒至此!他们卖给南都的,根本不是救命的良药,而是随时可以反噬的毒刃!一旦这些武器装备部队,在关键时刻被日本人远程瘫痪甚至引爆……那场景,他想都不敢想!
“陈济棠!看看!看看你一心要引为奥援的‘朋友’,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陆鼎山将文件狠狠摔在闻讯赶来的陈济棠面前,声音因极致的后怕而尖锐。
陈济棠抓起文件,快速浏览,脸色先是涨红,随即转为铁青,最终一片煞白。
“这……这不可能!这是北地的离间计!是他们害怕我们获得‘破甲之星’,编造出来的谎言!”他试图反驳,但声音却缺乏底气。电文的格式、加密特征乃至一些日军内部的特定代号,都显得无比真实,绝非轻易能够伪造。
“离间计?”陆鼎山凄然一笑,指着文件上的技术分析,“那你告诉我,北地为什么要‘离间’我们和日本人?他们巴不得我们和日本人绑得更紧,好有更多借口对付我们!他们现在把这份东西送过来,不是在离间,是在救我们的命!是在避免我们成为国家的千古罪人!”
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陈济棠颓然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所有的战略构想、破釜沉舟的决心,都建立在获得日本先进武器抗衡北地的基础上。如今却发现,这最大的依仗,竟是一把悬在自己头顶、引线还攥在敌人手里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交易……必须停止!”陆鼎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决绝,“立刻!马上!通知我们的人,取消所有后续接触!已经运抵或即将运抵的货物,全部扣押封存,不准分发部队!”
“那……已经付出的代价呢?港口的承诺……”陈济棠喃喃道。
“现在还管什么代价!保住脑袋和名声要紧!”陆鼎山低吼道,“立刻想办法补救,尽量减小影响!”
奉垣,霍府。
霍聿枭和沈未央正在分析“惊雷计划”首击的效果和南都可能的反应。
“情报送过去了,以陆鼎山的性格,多半会叫停交易。”霍聿枭语气笃定,“他是个政客,惜命,更惜名。这种明显会遗臭万年还可能把自己炸死的事情,他不敢赌。”
沈未央点了点头:“但这也会彻底激化南都内部的矛盾。陈济棠等主战派不会甘心,他们可能会寻找新的出路,或者……铤而走险。”
“无论他们怎么选,时间已经站在我们这边。”霍聿枭看着地图,“裕溪口一炸,他们的后勤至少混乱半个月。加上‘毒刃’曝光,军心士气必然受挫。”
这时,顾宗棠兴冲冲地拿着一份新的报告跑来:“未央兄!督军!好消息!基于格栅装甲的启发,我设计了一个简单的主动防御系统雏形!用微型压力传感器和抛射炸药!虽然还很粗糙,拦截成功率估计不到三成,但至少是个方向!而且用料都是咱们自己能解决的!”
沈未央接过报告,仔细看着那简陋却充满想象力的设计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思路是对的。可以从简化触发机制和优化抛射角度开始迭代。”
正说着,霍云苓的加密电话接了进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清晰:“哥,未央,我已安全抵达备用据点。沪上的网络损失不小,但核心骨干保住了。另外,我们截获到一段非常短暂的、疑似日本方面启用备用联络通道的信号,内容无法完全破译,但关键词似乎涉及……‘清理’和‘启动b方案’。”
“b方案?”霍聿枭眉头一皱,“看来,日本人也知道事情可能败露了。”
金陵的决策比霍聿枭预想的还要快。就在“毒刃”情报送达的当天夜里,南都政府便以“技术验证未达标”为由,单方面紧急叫停了与日本方面关于“破甲之星”的一切交易与合作,并派出特使试图与日本方面进行“紧急磋商”,显然是想尽量体面地处理这个烂摊子。
然而,已经尝到甜头、并且布下恶毒陷阱的日本人,岂会轻易罢休?
影佐祯昭在得知交易被单方面叫停后,脸上非但没有怒容,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对身旁的副官低声吩咐:“看来,南都的朋友不够坚定啊。既然他们不敢用我们提供的‘利器’,那我们就帮他们一把……启动‘b方案’,让第一批已经‘意外’流入黑市的‘礼物’,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响’起来吧。要让所有人都听到,‘破甲之星’的‘威力’。”
他要用血的事实,既报复南都的“背叛”,也要在北地和南都之间,制造无法弥合的猜忌和仇恨。
与此同时,陈济棠在自己的官邸内,对着心腹将领,咬牙切齿地说道:“北地欺人太甚!日本人狼子野心!如今我们进退维谷!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兵行险着了!”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一个更加极端、甚至可能将整个南方拖入万劫不复的计划,正在他心中酝酿。
毒刃虽未落下,但其阴影已然笼罩,并正在催生着更深的黑暗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