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月陶便将原本用于再次甩掉暗卫的准备一并用在了赵霖身上。
流经女人村河道分支的上游便是清河。
水道之上,包括边柳村,天然的地理和人文优势,只要太子派来的暗卫都是男人,那么这一段她完全可以避开监护。
清河的问题,只要带着赵霖走走看一看,加上船上安置的几位水工河防,定能发现问题。
那么剩下之事,他自会想办法解决。
而此时的沈月陶,早就坐上谢立和李远安排的马车,顶着风寒,直奔宣城而去。
5日内,想要到达宣城,只能昼夜无歇。
车轮碾过官道,扬起细碎的尘土。
越往西北,寒意便愈发刺骨。十月的天,在大临相对偏东南的方向尚存几分秋意,可随着路途延伸,路旁的草木已肉眼可见地凋零殆尽,只剩下枯枝在凛冽的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洗不干净的旧布,偶尔有冰冷的雨丝或是细碎的雪粒子砸落在车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
沈月陶蜷缩在颠簸的马车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却仍觉得那无孔不入的寒气正一丝丝抽走她体内残存的热气。
她头晕目眩,喉咙干痛,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胸腔生疼。意识在浑噩与清醒间浮沉,她无比怀念起那个现代世界里,几个小时便能跨越千山万水的飞机,平稳迅捷的高铁……哪怕是辆破旧的绿皮火车,也比这能把人骨架颠散的马车上百倍。
科技改变生活啊!这世上就没有某个穿书系统,是致力于改变当下生产力的吗?
“咳咳……谢大哥,还能撑住吗?”她哑着嗓子,勉强掀开车帘一角,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驾车的谢立回过头,他原本精悍的脸庞也瘦削了不少,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
“小姐放心,还撑得住。”他声音有些沙哑,用力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驱散倦意,“李远刚换下去歇着,前面快到驿站了,换马不换人,我们尽快赶路。”
沈月陶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默默放下了车帘。她知道,谢立和李远比她更辛苦,两人轮番驾车,几乎没怎么合眼,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一开始她提出让二人轮休时进马车来休息,均被他们拒绝了。后来过平城时,她换了男装,以命令的语气,才让二人妥协。
“出门在外,不要将就这些细节。以后不要叫我小姐,我叫沈白,叫我沈郎君。”
路途漫长而煎熬。经过驿站时,也只是匆匆补充些干粮和清水,给马匹喂些草料,便再次上路。
沈月陶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高热退去又起,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车厢壁上,随着马车摇晃。
五天后,当宣城那灰扑扑的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沈月陶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五日时间,沈月陶感觉比坐牢那段时间还长。
马车缓缓停下,李远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沈郎君,宣城到了。”
沈月陶挣扎着想坐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她扶着车厢壁,艰难地挪到车边。
谢立伸手扶了她一把,触手之处,只觉得她手臂纤细得惊人,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能摸到骨头的轮廓。
“小,沈郎君!”
她双脚落地,虚软得几乎站立不稳。抬眼望向那陌生的城门,一阵寒风卷着尘土吹过,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肺叶像是被撕扯般疼痛。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系统任务:十月二十日前前抵达宣城,好感度增加1%,当前好感度56%。】
“去福源客栈,石梅已经在那里了。”
说起这石梅,其实她是石竹的孪生姐姐。
采买了石竹后,为了将她纳为心腹,沈月陶便帮她寻回了被卖给另一个户人家做妾的姐姐。
太子的人会跟着她,却不会跟着石竹。
这中间便大有可为。包括在二马村甩掉太子暗卫,处理掉马车,分开后一人提前来宣城。
“贵人,怎么几日不见如此狼狈!”
石梅见到沈月陶,便控制不住掉眼泪。她和妹妹,短短几月,能有翻天覆地的生活变化,都靠贵人。
十日前,还是水灵的脸蛋,现在看着跟后宅里磋磨了数年的妇人一般。
沈月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是冰凉的皮肤和高高凸起的颧骨。眼眶深陷,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等憔悴模样。恐怕就算是至亲好友站在面前,也未必能立刻认出来。
“咱也算入乡随俗了,和远哥、谢哥差不多。快,我们几人都受了风寒,去请个郎中来。”
太子赵珩收到赵霖加急传回的简报时,正在与大汶使团进行新一轮的贸易磋商。
他展开密信,快速扫过,眉头先是紧锁——沈月陶不见了?随即,当看到“清河有决堤风险”那几个字时,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沈月陶的行踪固然重要,但清河若决堤,沿岸州县百姓安危、粮赋税收、乃至社稷稳定,皆是重中之重,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传工部水官郎中即刻来见!”他沉声对身边内侍吩咐,又迅速写下几道手谕,命人火速送往清河下游可能涉及的州府,令其即刻核查河防,组织人力加固堤坝,并做好疏散预案。
同时,他也没忘记加派人手,继续搜寻沈月陶的下落。
安排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转身回到与使团谈判的桌案前。国事繁重,千头万绪,他必须稳住心神。
然而,沈月陶失踪的消息,终究还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这消息先是经由太子身边不算严密的渠道,被一直关注东宫动向的林婉清知晓了。她心中烦闷,又无人排解,将此事告知了兄长林霁尘。
乌骨金对这位接待自己的林散骑妹妹林婉清颇为欣赏,不需多少功夫便了解了她之烦忧。
只是他对沈月陶本就心存忌惮与探究,得知她竟摆脱了太子监视不知所踪,心中更觉此女绝不简单。也断了助林婉清之心。
“沈月陶不见了?呵,这个女人果然去了宣城!”
他就知道,这女人绝不会安分!筹谋了这么久,一定是去了宣城……她去宣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