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风还带着山林的湿冷,可陈韵的指尖已经触到了祖国土地的温热。警车稳稳停在市第一医院门口时,她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招牌,眼眶又一次热了——三个月,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那些在诈骗园区里担惊受怕的日夜、在山林里奔逃的狼狈、在地窖里忍饥挨饿的煎熬,在看到“市第一医院”几个红色大字时,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实感。
王璇先下了车,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手掌轻轻搭在陈韵的胳膊上:“别着急,慢慢来。”他的声音比在边境时更温和,带着刻意放轻的安抚。陈韵点点头,扶着车门慢慢起身,脚刚落地,就被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撞进怀里。
“非非!我的非非啊!”漆娇扑过来紧紧抱着她,肩膀剧烈颤抖,眼泪把陈韵的外套浸湿了一片。陈韵能感觉到漆娇瘦了不少,后背的肩胛骨硌得她生疼,想来这三个月,国内的人也没少为她担惊受怕。她抬手拍着漆娇的背,声音有些沙哑:“娇娇,我回来了,没事了。”
贾钥熙站在旁边,眼眶也是红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见两人情绪稍微平复,才走上前:“先让非非去检查身体,医生都安排好了。我熬了点小米粥,等检查完让她垫垫肚子。”说着,她伸手帮陈韵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指尖碰到陈韵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时,又忍不住红了眼——那是陈韵刚进园区时,被守卫推搡撞到墙角留下的伤。
王璇早已联系好医院的VIp通道,一行人绕过大厅的人群,直接往体检中心走。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陈韵却觉得安心——这是属于“安全”的味道,和园区里弥漫的铁锈味、汗臭味截然不同。护士递来体检表时,看到陈韵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身形,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姑娘,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陈韵勉强笑了笑,没说话。贾钥熙接过体检表,替她回答:“之前在外面受了点苦,麻烦医生多费心。”护士了然地点点头,领着陈韵去做第一个项目——血常规。
抽血时,护士看着陈韵胳膊上细细的针孔和淤青,动作放得更轻了:“别怕,就疼一下。”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陈韵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脑海里突然闪过园区里“惩罚”的画面——有次一个新人反抗守卫,被强行抽血抽到晕厥。她闭了闭眼,把那些可怕的记忆压下去,再睁开眼时,贾钥熙正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轻声说:“想点好的,想想你之前最想吃的那家火锅,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接下来的检查一项接一项,身高体重、心电图、腹部b超、胸片……每一项检查,王璇和贾钥熙都陪在旁边,漆娇则跑前跑后地帮着拿报告、联系医生。做腹部b超时,医生看着屏幕,眉头微微皱起:“姑娘,你这胃不太好啊,是不是经常不按时吃饭,还吃生冷的东西?”
陈韵想起在园区里,每天只有两顿掺着沙子的米饭,有时候赶上守卫心情不好,连饭都没得吃,只能捡别人剩下的冷硬馒头充饥。她低声嗯了一声,医生叹了口气:“回去得好好养着,按时吃饭,别吃刺激性的东西,不然以后容易得慢性胃炎。”
最让人心疼的是做营养评估时,营养师拿着报告,对王璇几人说:“患者严重营养不良,体重比标准值低了12斤,蛋白质和维生素都严重缺乏,得赶紧补充营养,不然会影响免疫力。”漆娇听到这话,眼泪又掉了下来:“都怪我,当初没拦住你,让你一个人去了缅甸……”
陈韵反过来安慰她:“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看清林薇薇的真面目。现在我回来了,咱们以后好好的就行。”正说着,护士过来通知,老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伤口有感染迹象,需要立刻住院治疗。
几人赶到老张的检查室时,老张正坐在椅子上,眉头拧成一团,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红肿发炎,甚至渗了点脓水。医生拿着病历本说:“伤口里有异物没清理干净,已经引发感染了,得马上安排手术,把异物取出来,再输抗生素消炎。”
老张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不用这么麻烦,开点药就行,别耽误你们的事。”王璇立刻说:“张叔,您别担心,住院费和医药费我来承担,您安心治疗。您是为了帮非非才受的伤,我们不能让您再遭罪。”贾钥熙也附和:“是啊张叔,您就听医生的,好好治病,等您好了,我们还得感谢您呢。”
老张拗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住院。安排好老张的住院事宜后,陈韵的体检报告也全部出来了。医生拿着报告对几人说:“除了营养不良和胃部问题,患者还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应该是长期精神紧张导致的,回去后要注意休息,别熬夜,保持心情放松,慢慢就会好转。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不用住院,回家调理就行。”
听到“不用住院”,陈韵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再待在有消毒水味的地方,哪怕这里是安全的。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医院时,漆娇突然想起什么,对陈韵说:“对了非非,你手机在缅甸丢了,我给你买了个新手机,已经帮你把电话卡补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联系人。”
陈韵接过手机,开机后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壁纸——那是她和漆娇、贾钥熙去年在海边拍的合照,照片里的她们笑得无忧无虑。她翻着通讯录,看到“沈慕言”的名字时,手指顿了顿。贾钥熙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问:“要给他打个电话吗?他这三个月也一直在找你,每天都给我发消息问有没有你的线索。”
陈韵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先不用了,等我状态好点再说吧。”她现在还没做好面对沈慕言的准备——当初沈慕言那么反对她去缅甸,是她自己不听劝,现在她回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几人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贾钥熙把保温桶递给陈韵:“先喝点小米粥垫垫肚子,我已经跟你爸妈打过电话了,他们在老家收拾东西,明天就过来陪你。”陈韵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小米粥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想哭。
就在这时,王璇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突然变了。挂了电话后,他看着陈韵,语气有些凝重:“非非,有个事要跟你说——刘嘉鑫失联了。”
陈韵手里的保温桶猛地晃了一下,小米粥洒出来一点,溅在她的裤子上,她却浑然不觉,声音发颤地问:“你说什么?嘉鑫哥失联了?怎么回事?”
王璇皱着眉说:“我联系的海外社团刚才发来消息,说刘嘉鑫在离开园区后,本来应该昨天抵达缅甸的中转城市,可到现在都没联系上,社团的人去他预定的酒店找过,也没人。他们怀疑,可能是赵虎的人追上去了。”
听到“赵虎的人”,陈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太清楚赵虎的手段了,心狠手辣,为了报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握着保温桶的手越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那怎么办?我们不能不管嘉鑫哥,他是为了帮我才……”
贾钥熙连忙说:“非非你别着急,王璇已经让社团的人扩大搜索范围了,也联系了当地警方帮忙寻找。刘嘉鑫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王璇也点头:“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找到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养好身体,等你状态好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陈韵看着眼前的几人,心里又急又乱。刘嘉鑫是她在园区里唯一的依靠,是为了掩护她逃跑才留在后面的,现在刘嘉鑫失联,她怎么能安心养身体?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虚弱,就算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虑,对王璇说:“有任何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王璇点头:“一定。”
几人上车,车子缓缓驶离医院。陈韵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却全是刘嘉鑫的身影——嘉鑫哥,你一定要平安,千万不能有事。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刘嘉鑫,正躲在缅甸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手机也没电了,只能靠仅有的一点干粮维持着,等待着救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