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跑回308宿舍，三人都微微出了层汗。冬夜的寒风被奔跑的热意驱散，张伟王硕一进门就夸张的摊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平时打篮球打一个小时都没见他们这样。
“呼…呼…老徐，你…你小子…跑得还挺快……”张伟一边喘一边指着徐亦。
徐亦没理他，拿起毛巾和换洗衣物率先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水流冲走疲乏，等他擦着头发出来时，张伟和王硕已经争先恐后地挤了进去。
等三人都轮流洗完澡，清爽地坐在各自书桌前时，宿舍里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徐亦刚打开笔记本，准备看一下课业，然后等张伟王硕打游戏了在看看奇点后台，结果屏幕刚亮，就感觉身边光线一暗。
一抬头，张伟、王硕，连带着李哲，三人各自搬了凳子，无声无息地把他围在了中间。
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就像三尊沉默的雕像。
徐亦：“……”
他试图忽略这诡异的注视，点开自己的课业，将目光转回屏幕。
然而，那三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执拗的、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亦实在是专注不了，然后合上了笔记本。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行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想问什么？”
三人依旧不说话，只是眼神更加灼灼，仿佛在说“你懂的”。
徐亦当然懂。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陈奇的唱法，核心是挣扎与质问”
“用沙哑和撕裂感表达灵魂深处的爆发，那是男性嗓音特质和歌曲沉重主题结合的结果。”
“李瑶瑶是女声，音色清亮，共鸣位置不同，硬学那种撕裂，只会伤嗓子，效果也未必好。”
张伟忍不住插嘴：“那怎么唱？那歌情绪那么爆裂，不吼出来没那味儿啊！”
“谁说的？”徐亦瞥他一眼，“情绪表达不止一种方式。女声完全可以唱出另一种感觉的《存在》。”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必追求表面的嘶吼。可以用更内敛的方式处理前半部分，压着唱，带点迷茫和追寻的感觉，把困惑和挣扎积蓄起来。”
“到了副歌和爆发段，不用硬扯嗓子，而是靠强大的气息支撑和胸腔共鸣，把声音‘推’出去，制造出一种清醒的痛苦、带着思考的呐喊的感觉。她的嗓子，练过，应该能做到。”
徐亦的声音平稳，分析条理清晰。
张伟和王硕听得一愣一愣的，连李哲都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思索和认同的光芒。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哈？”王硕挠挠头，“用内敛表达爆发，用清亮声音唱出沉重感……听着就很高级！”
张伟也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对啊！瑶瑶声音那么清，要是唱出一种‘清醒的挣扎’感，好像确实比硬学陈奇更有味道！老徐，可以啊你！那刚才你怎么不当面说？”
徐亦看向他，语气淡然：“她那么自信地选了这首歌”
“肯定是自己有了想法和感觉。我的想法不代表就是最好的标准答案。不妨先让她按自己的理解试试。碰壁了，或者找到感觉了，都比直接听我的结论要好。”
三人闻言，都沉默了一下，随即纷纷点头。
“有道理，”李哲表示赞同，“实践出真知。她的直觉可能比我们外部的建议更准。”
“也是，”张伟咂咂嘴，“那……这样，明天我跟着晓芸一起去练歌棚，听听瑶瑶怎么练的。”
“要是她路子对了，咱就鼓掌！要是感觉偏了，我就……我就偷偷给你发消息，老徐你再远程指导，我来当传声筒！怎么样？”
他说完，又用那种“你不答应我们就继续坐这儿看你”的眼神盯着徐亦。
徐亦看着眼前三双充满“求知欲”和“八卦心”的眼睛，深知这关不过是不行了，只得无奈地点了下头：“……行。”
“欧了！就这么说定了！”张伟瞬间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搬着凳子撤回自己地盘。王硕和李哲也散了开来。
宿舍终于恢复了常态。
第二天一大早，张伟果然屁颠屁颠的跟着李瑶瑶赵晓芸去了录音大楼的练歌棚。
三人一进门，李瑶瑶就漱了漱口，等了一会儿空调开启之后脱掉羽绒服，走到麦克风前，先是试了一会儿音。
过了十几分钟，前奏响起，正是《存在》那熟悉的、充满力量的旋律。
张伟竖着耳朵，准备仔细聆听，随时准备掏出手机给徐亦做现场直播。
然而，李瑶瑶一开嗓，他就愣住了。
她没有像陈奇那样一开始就注入沉重的压抑感，而是用一种偏清亮的、带着一丝迷茫和追寻的声线切入，仿佛在困惑地探求生命的意义。
情绪一层层铺垫，到了副歌前，那种挣扎感已然成型，却并非通过嘶哑的嗓音，而是通过越来越强的气息控制和逐渐提升的情感张力来体现。
然后，副歌降临！
她没有嘶吼，而是用一种极具穿透力的混声，将情绪猛地推了上去！
声音清亮却充满力量，带着一种女性独有的清醒的痛苦和呐喊的意味，挣扎中带着思考，完全抓住了歌曲的核心情绪，却又是截然不同的风味！
张伟张大了嘴巴，和旁边的赵晓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艳。
这唱法……这感觉……
简直和昨晚徐亦在宿舍里分析的那个“女声版《存在》”的思路，不谋而合！
李瑶瑶唱完一段，停下来调整呼吸，看到张伟惊讶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怪？”
“我第一次听完原版就在想，这首歌可不可以用另一种表达方式来唱，一种更偏向于‘迷茫中的追寻’和‘清醒的痛苦’的感觉……”
张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怪！一点都不怪！牛掰大了瑶瑶！就是这种感觉！清醒的挣扎！对的！就是这样！”
“对对，唱的我觉得好好听，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了！我倒觉得这首歌用在24进12是不是可惜了！”赵晓芸也赶紧附和道。
李瑶瑶受到鼓励，笑容更加自信，再次投入到练习中。
“老徐！神了！瑶瑶就是这么唱的！跟你昨天说的一模一样！根本不用我传话！你俩想一块去了！这绝对能行！”
张伟在李瑶瑶进去之后赶紧拿出手机给徐亦发去消息。
宿舍里徐亦看到了张伟发来的一连串带感叹号的信息，目光在‘你俩想一块去了’那几个字上停顿了片刻。
随即，他关掉聊天框，因为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又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黑暗森林》之中。
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