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渊殿内,仙乐再起,觥筹交错,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从未发生过。龙王敖广笑容和煦,与江河谈论些东海风物、修行趣闻,俨然一位宽厚长者。席间龙子龙孙、水族神只们也纷纷举杯,言语间多了几分客气,少了几分轻视。
然而,江河心如明镜,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下,暗流依旧涌动。敖广的退让,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绝非真心接纳。自己方才虽争得了自治之权,但也将江河府彻底暴露在了龙宫的视野之下,未来必受更多钳制与试探。若不能趁此机会,为自己争取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夯实根基,那这番冒险赴宴,便算不得全功。
酒过数巡,气氛愈加热络。敖广似乎心情颇佳,抚须笑道:“江河府主年轻有为,日后我东海安宁,还需倚重府主之力。今日一见,甚是投缘,本王有意赠府主一件宝物,以表心意,亦算是我龙宫与江河府交好之见证。”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再次聚焦江河。龙王赠宝,可是莫大荣宠,但其中意味,却耐人寻味。是真心结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笼络与试探?
江河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之色,起身拱手道:“陛下厚爱,江河愧不敢当。能得陛下认可,已是江河莫大荣幸,岂敢再受厚赐?”
“诶,府主不必推辞。”敖广摆手,显得十分大度,“我龙宫别的不多,这奇珍异宝倒是有些积累。不知府主可有何所需?但说无妨,只要库中有的,本王绝不吝啬。”
这话说得漂亮,却暗藏玄机。让江河自己开口,既能显示龙宫慷慨,又能探知江河的喜好与需求,甚至可能设下陷阱。若江河开口求取过于珍贵的宝物,显得贪得无厌;若所求过于寻常,又显得小家子气,甚至可能被敖广看轻。
江河沉吟片刻,脑中飞速盘算。龙宫宝物无数,但哪些是适合自己的,哪些是敖广可能愿意给的,哪些又是拿了之后不会立刻引来太大麻烦的?他需要一件既能提升自身或势力实力,又不会过于扎眼,且能解决当前某个实际问题的宝物。
忽然,他想起一事。自己这江河府虽在水域之中,但麾下妖族并非全是水族,有些来自岸上,虽能避水,但长时间水下活动终究不便,影响修行和战力。而且,未来若要与陆上势力打交道,或有需要离水行动之时,一件能避水、甚至操控水元的宝物,可谓实用至极。
而龙宫之中,此类宝物最出名、也相对“普通”的,莫过于“避水珠”一类。此物对龙宫而言不算稀世奇珍,但对自己和麾下,却是实实在在的急需之物。
心念既定,江河抬头,目光诚恳地看向敖广:“陛下盛情,江河却之不恭。既然陛下垂询,江河便厚颜相求了。我开辟水府,麾下道友众多,虽居水下,然并非皆善水性。久居水底,于一些陆上道友修行恐有妨碍。久闻龙宫有‘避水珠’一类宝物,能分水辟浪,营造干爽之境。若陛下能赐下一颗,助我府中营造几处适宜所有道友修行之所,江河感激不尽,麾下众妖亦必感念陛下恩德!”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一是点明需求合情合理,是为了解决麾下实际困难,彰显自己关爱下属;二是所求之物“避水珠”在龙宫宝库中不算顶级,不会让敖广觉得肉痛或认为他野心太大;三是将得到宝物的好处与“麾下众妖感念龙王恩德”挂钩,给了敖广一个展示仁德、收买人心的由头。
果然,敖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赏。他本以为这江河会趁机索要些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或强大法器,没想到对方竟要了件看似“实用”却不算特别珍贵的避水珠,理由还如此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毛病。此子,果然心思缜密,知进退。
“哈哈,好!府主心系下属,体恤同道,实乃仁主之风!”敖广大笑,显得十分满意,“区区避水珠,何足挂齿!本王便赐你一颗‘千年辟水珠’,此珠乃千年老蚌所产精华,不仅可辟开百丈水域,营造无水空间,更蕴含精纯水灵之气,于水族修行亦大有裨益!来人,去宝库取那颗‘千年辟水珠’来!”
“谢陛下恩典!”江河再次躬身行礼,心中暗喜。千年辟水珠,效果远超寻常避水珠,正是他所需!
片刻后,一名蚌女手捧一个玉盘款款而来,盘中盛放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蓝光、内部似有水波流转的宝珠,正是那千年辟水珠。珠光宝气,瞬间吸引了大殿内所有目光,不少水族眼中都露出羡慕之色。
敖广示意蚌女将宝珠呈到江河面前。江河双手接过,触手温润,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水灵之力以及那股玄奥的辟水法则。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多谢陛下厚赐!此宝于我府,如久旱甘霖!江河必善用此宝,不负陛下恩德!”江河郑重说道,将辟水珠小心收起。
“府主喜欢便好。”敖广微笑颔首,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赐下此珠,既显示了龙宫的大度,安抚了江河,又等于在江河府中埋下了一个带有龙宫印记的宝物。未来若有必要,凭借龙宫秘法,或可借此珠感知甚至影响江河府核心区域的水元变化,也算留了个后手。这看似吃亏的赠予,实则也是一步暗棋。
江河何等精明,岂会不知敖广可能留有后手?但他自有打算。得到此珠后,他必会以自身法力反复祭炼,甚至动用八卦炉那一丝道韵加以洗练,彻底抹去龙宫可能留下的印记,将其完全化为己用。这“竹杠”,敲得是名正言顺,后续处理,他也有信心。
得了实惠,江河心情更佳,与敖广及众龙族又饮了几杯,言谈愈发自如。直到宴席将散,江河才起身告辞,言辞恳切,礼数周全。
敖广也未多留,命巡海大将军亲自送江河出宫。
离开水晶宫,与在外等候的鲤老丈汇合后,江河二人化作遁光,迅速返回江河府。
回到凌天殿静室,江河屏退左右,取出那颗千年辟水珠,仔细端详,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此番龙宫之行,虽险象环生,但总算是有所收获。不仅争得了自治之权,避免了被直接吞并,还得此宝物,解了府中一大难题。这‘竹杠’,敲得恰到好处。”
他能预见到,有了这颗辟水珠,便可在江河府核心区域开辟出几处完全无水、适合所有种族修行的洞天,极大提升麾下凝聚力与修行效率。此物战略价值,非同小可。
“不过,敖广绝非易与之辈,今日让步,必是权宜之计。暗流已起,今后更需小心谨慎。”
把玩着温润的宝珠,江河目光再次投向龙宫方向,眼神深邃。第一次正式交锋,算是打了个平手,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有了这避水珠和争取来的时间,他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和江河府的实力,以应对未来更大的风浪。
(第五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