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小家伙,你很不简单啊。”
老神棍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洛桑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洛桑心中一慌,但随即又很快冷静下来。
“你个老神棍,胡说八道什么!”
他也不懂他在反驳什么,但这种快被人看穿的恐惧感,让他本能的裹紧自己的伪装。
“老夫瞎没瞎说,你心里最清楚啦~小家伙,你的命,不归这儿管哦…”
诨厚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老头松开了手上的核桃,食指调皮的虚虚点了点洛桑的心脏。
洛桑这下是真的有些害怕了,一股窒息感袭来,他感觉心脏都要骤停了。
他的眼瞳骤然收缩,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像结了层薄冰,死死盯着对方,却又不敢真正聚焦,仿佛多看一眼,那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就要彻底碎在人前。
他想问他怎么知道,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本能和灵魂在脑海里疯狂叫嚣着让他离开,危险的警报长鸣轰击着耳膜,但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纹丝不动。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洛桑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的家庭,一个是没必要,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他能跟谁说去?!
更甚至他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每每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疯狂……会不会一切都是梦?
可他手上和身上盘绕交错的纹络又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不一般,有谁会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烙下那么可怕诡异的东西呢。
洛桑是十一年前突然来到的这方世界,当时的他记忆十分混乱,小小一只看不出年纪大小,身上的衣服华丽不足但精致有余。
一睁眼他就在一个雨夜的丛林里,周围弥漫着化不开的湿意,腐叶在脚下软塌塌地陷下去,混着泥土的腥气漫上来,粘在裸露的皮肤上,凉得像贴了层湿苔。
小小的洛桑满身的泥星子,整个人头痛欲裂,却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没有昏过去。
树影在昏暗中张牙舞爪,枝叶间垂落的水珠时不时砸在叶面上,“嗒”一声轻响,在死寂里格外清晰,却更衬得四下里黑沉沉的,连月光都穿不透层层叠叠的浓绿。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当时的情形他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一个人拿着个树枝死撑着走出了那处密林,到了一个村子门口实在撑不下去了,才昏了过去。
在他失去意识的瞬间,金红的光漫过来,太阳刚冒尖,暖得像熨帖的手。洛桑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感受,他心中绷紧的弦骤然松了。
他好像很怕黑夜,又好像只是喜欢白天。
从回忆的枷锁中挣脱,洛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违背过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但今天,他想试试。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嗯?”
老神棍懒懒的抬起眼皮,身子微微斜靠在木椅子上,椅子有些年头了,发出吱呀声响,此时周围没有一个顾客,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没有注意到角落气氛怪异的两人。
白秤原本是不想管这个闲事的。
这算个人因果,他如果干涉了,后续的发展就真的要乱套了,趁着现在还有的救,他怎么想都应该把人送到某人面前一了百了才对,可是……
视线越过眼前的少年,虚虚掠过拐角深巷里的那抹身影,白秤顿感头疼。
唉,这俩冤家。
他八成上上辈子欠他俩的,在局子里的时候给他俩当掩护,出了局子还要当牛做马替两人保命。
兄弟是这么当的吗?他就问╮( ̄⊿ ̄)╭
魏家在京城势力不算小,魏子轩只是一个庶出就给初到京城还未落根的韩青宴带来了不少麻烦,这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得了空,却发现洛桑居然来了这儿……
挺有趣的,不是吗?在这儿都能碰到老熟人。
他此时站在暗处没有现身,但他知道白秤一定看见了他。
“你想解决什么呢?提前说好啊,有一些事情我能办,有一些不能。”
事情已经这样了,白秤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他身子向后倒,眼睛微眯,冲着某处露了个笑脸。
只是有些欠揍罢了。
洛桑此时心绪不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
这个老头话说一半,一半也不说清楚,搞得他十分烦躁,在心里忍不住计较。
“别在心里头骂我啊,被我听见了,我可就不管你了,谁爱管谁管去。”
他说这话时声音明显拔高了许多,带着意有所指,洛桑被戳中了心事,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就炸毛了。
“谁在心里骂你了?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胡说八道!”
他话里明显带着气,但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还指望着人家帮他改命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冲动,说话也总是不过脑子,每次说完话才后知后觉的想给自己两巴掌。
洛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咬着唇低下头,他不想道歉,只能尽快转移注意力。
“我不想再这么倒霉了,而且你刚刚说是有什么东西挡了我,我才这么倒霉的,我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白秤其实毫不在意他呛声的那两句,他早年早就被骂习惯了,更难听的都听过,这已经算很收敛了,反而洛桑现在乖乖巧巧的样子,才让他觉得别扭。
他手指快速盘着核桃,抬眸注视着眼前人稚嫩的脸庞,眼中笑意减退,淡淡的回答道:“是个人。”
不顾洛桑睁大的双眼,他继续道:“不过我不建议你除掉他。”
“为什么?”
洛桑哑着声问道。
“因为他在保你的命。”
“洛桑,没有他,你根本到不了京城,早就死了。”
“你从前虽然倒霉,但一直都没有危及生命的事情出现,没错吧?而危险真正出现的时候,是你决定来京城赶考的时候吧。”
“这一路上一定很不太平,但又在你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所以你还是跌跌撞撞的来了。可到了这里之后你却发现你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往往与心中所想背道而驰,没错吧?”
“这几天你开始越来越倒霉,确实是因为有一个人出现了,可他同时,也是来保护你的。”
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白秤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哇趣……他都多少年没有被惩罚过了。
洛桑此时还是呆愣愣的站着,他仿佛被人抽掉了灵魂变成了提线木偶,眼神空洞无神,但白秤知道这些话他是听进去了。
唉……
“如你所见,我只能说到这儿了,至于不再这么倒霉的办法,建议可以去归灵寺看看,那地方气运什么的还挺灵的。”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消散在空中,人也随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