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尼尔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斯台普斯中心回荡,那句“我们,将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无限的憧憬,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墙上。
然而,在这句面向未来的宣言之后,球馆内并未立刻爆发出欢呼,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凝滞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奥尼尔身上,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转向了他左手边,那个刚刚被赋予了整个王国的人——科比·布莱恩特。
权杖已经递出,王冠已然悬空。现在,全世界都在等待新王的回应。
科比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握着那尊沉甸甸的奥布莱恩杯,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奖杯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皮肤传来,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眼神,让人无法窥见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只有离他最近的奥尼尔和秦铭,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剧烈翻涌的情绪。
秦铭站在奥尼尔的右侧,被奥尼尔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他能清晰地看到科比侧脸的肌肉在微微抽动,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失去了一丝血色,看到他握着奖杯的双手,那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天帝之眼】让秦铭的感知超越了常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接过权杖的机器,而是一个灵魂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与重塑。科比的内心,此刻正上演着一场远比NbA总决赛任何一轮系列赛都更加激烈、更加残酷的战争。
骄傲、不甘、被认可的悸动、沉重的责任、对过往竞争的释然、对未来的野望……无数种情绪如同失控的野兽,在他坚如磐石的内心世界里疯狂冲撞、撕扯。他曾经无比渴望绝对的领导权,渴望摆脱“奥尼尔身边的帮手”这个标签,他为此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甚至一度与奥尼尔关系紧张。
可当这一天真的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由他曾经最大的竞争对手亲手奉上时,带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狂喜,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重压和一种……被完全看穿、被彻底理解的震撼。
奥尼尔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戏谑或试探,只有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期待。这种信任,比任何挑战都更让科比感到沉重。
时间一秒秒流逝,科比的沉默让整个球馆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球迷们开始不安地交换着眼神,记者们的镜头恨不得贴上科比的脸。连奥尼尔搂着秦铭的手臂,都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些。
终于,在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十几秒后,科比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一帧一帧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脸庞完全暴露在聚光灯下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张一向以冷峻、甚至有些冷酷着称的脸上,此刻竟清晰地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泪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与他之前挥洒的汗水、刚刚被喷洒的香槟混合在一起,在灯光下折射出复杂的光芒。
他的眼睛不再是平日的锐利如刀,而是泛着明显的红晕,里面充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最终失败的证据。但在这泪光之后,在那片被情绪洪水冲刷过的废墟之上,燃烧起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炽热、更加坚定的火焰!
他没有去看奥尼尔,也没有去看秦铭,更没有去看任何观众。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球馆的穹顶,投向了无限遥远的未来,投向了那座他即将独自扛起的、名为“湖人王朝”的巍峨山岳。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哽咽的吸气声。这个微小的、失控的声音,通过奥尼尔手中依旧举着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球馆。
这一声,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具冲击力!
“科比……他哭了?”
“我的上帝……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科比……”
看台上,无数球迷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心疼与动容。他们熟悉的黑曼巴,那个永远冰冷、永远坚强的24号,竟然在全世界面前,流下了眼泪。
奥尼尔看着科比脸上的泪痕,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心疼和理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让科比这样骄傲的人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真正地、彻底地接下了这份重担,并将为此付出一切。
秦铭也感到鼻尖一酸。他明白,这泪水不是软弱,而是一个战士在卸下所有防备,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情感后的释放与决绝。这是一个时代的眼泪,也是一个新时代的洗礼。
科比用力地、几乎是凶狠地眨了几下眼睛,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气息平稳了许多。他缓缓地,将目光从虚无的远方收回,最终,落在了身旁的奥尼尔脸上。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但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理解、所有的托付与承诺,都在这一眼中交汇、融化。
科比眼中的泪水尚未干涸,但那其中的火焰已经燃烧到了极致。他对着奥尼尔,极其轻微,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重若千钧。
然后,他转回头,面向全场,面向无数镜头,面向整个世界。他脸上的泪痕依旧可见,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不,是比往日更加锐利,更加深沉,仿佛蕴藏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松开了紧握奖杯的一只手,抬了起来,不是去擦拭眼泪,而是用力地、重重地捶在了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上。
“砰!” 沉闷的声响通过麦克风传出。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我,收到了。
我,接下了。
我,承诺。
斯台普斯中心,在经历了漫长的寂静和情感的剧烈震荡后,终于理解了这无声的誓言。
下一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热、更加充满情感的欢呼声,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Kobe! Kobe! Kobe!”
声浪整齐划一,充满了对新王的认可、对过往的告别、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奥尼尔看着身旁眼神坚定的科比,又看了看另一边同样心潮澎湃的秦铭,他咧开大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他做对了。
湖人队的权杖,在这一刻,完成了它最和平,也最震撼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