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改向,云墙在外海奔北。可海面下,红光正沿着一串海底热泡跳跃,像火蛇在黑暗里吐舌。
张浩俯冲入热泡源头。那是一条斜穿陆坡的火脉,从雷州外海一路向东南延伸,像把埋在海床下的红铁。火脉上,布满细小的孔洞,不断吐出带硫的热水和气泡,海水在此呈现出奇异的油光。
“火山灯串,还在叫。”
他沿着火脉推进,曾经布下的灯串在暗处一盏盏亮起,像潜伏在黑水里的路标。每一盏灯下,都有一枚“导偏羽”,把火脉的热向深海引去,免得闷烧穿透浅层。
可今夜的火,不止是地心的火。
张浩停在一处火脊的拐点。鳞符在此黯了一瞬。那是“愚顽印”的气息,不是单枚,是涂抹在火脉上的细粉,随热水流散,所到之处,火性变得迟钝而狠,像被人蒙上了布,闷得发狠。
“印粉。”
他龙角一震,电光如雨。电落在水里,劈开热泡,显出火脉上爬动的黑线。黑线如藤蔓,把灯串与导偏羽缠了一层。
“敢缠我的灯。”
他一爪扣下,施“五岳合击阵”,五色山影从五方压来,把黑线从灯串上硬生生剥离。黑线反噬,成一字“愚”,试图钻进五色山影的缝里。张浩把阵眼一压,五岳如合抱,字被挤成碎粉。
火脉松了一口气,热泡减弱。
他继续前行,又遇一处。再解。一处又一处,印粉像沿火脉撒下的盐,越往东南越密。张浩目光愈冷。
“是要借火脉,点燃海上火墙。”
他明白了对方的图谋:用火脉在风路下点线,借风引火,让外海形成一道与风眼同向的火墙。一旦火墙与风眼缠上,风火相持,风将不退,火更不熄。
“那就破你的‘相持’。”
张浩收拢龙躯,钻入火脉最热处。鳞片与海水之间迸出细小的白泡,如雪在水里绽开。他将体表的雷收束为极细的针,探入火脉的孔洞,寻那最易传热的“骨眼”。
“冰。”
他从北极吸来的极地寒液在体内一转,化成细丝,沿雷针倒灌入孔。热与寒在孔中相撞,发出尖细的啸声。孔壁瞬间凝霜,再“喀”的一声脆响,火脉在此处被冻住——不是灭火,而是“断节”,像在竹节上打了一个死结。
第一结,成。
他在火脉上每隔三十里打一个“死结”,以“江河镇水阵”的水纹压在上面,防止热从旁枝绕行。每结落下,灯串亮一盏,导偏羽轻轻颤动,把余热引向深海。
火脉的躁动渐弱,可印粉不死。它们被冰气逼出孔口,聚在一起,试图组成“愚”字。张浩不与其纠缠,直接以“九曲断群”的手法把它们散作黑雪,任海流带走。
就在此时,东南方向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
那不是自然的海流,而是一口被人为挖开的“火井”。火脉在此会聚,热在此被聚拢,不断向上喷薄。海面上,一根根红柱升起,像夜里冒出的火树。
“谁在井上守?”
张浩冲到火井之上,海面红雾蒸腾,视线模糊。龙眸金焰穿透雾障,看到雾中有影——不是梼杌,是它的“愚顽印核心”。
与海沟里的“母印射影”不同,这里是一团稳定的核,如同一颗被黑壳包裹的心脏,心跳与风的脉拍同步。每一次心跳,便有一片“愚”字碎片从壳上剥落,落入火井,被火热一烤,又化作细粉,沿火脉再散。
“找到了。”
张浩俯冲,风雷裹身,直击核心。黑壳被雷光刺裂,露出里面密密的印笔,每一笔都是细小的符虫,咬住彼此,勉力组成“愚”。
“散。”
他以“龙吟摄魂”定声,声入符虫。符虫齐齐一滞,像被天鼓吓住。张浩趁势以“九曲黄河阵”的细目把它们分道截流,分到海井的九个出口,再以“箍环回澜”一圈圈缠住,封在井壁。
黑壳彻底崩解,愚顽印核心失去形体,只剩一团散沙般的符粒,在井底转圈找不到聚点。
海面红雾骤退,火柱一根根熄灭。风层的白线从红光里脱开,继续向北疾走。
“风火相持,破。”
张浩俯瞰火井四周,灯串在夜里开合,像心跳。他将最后一枚“死结”打在最东南的火脊上,静静听海床深处的声音——那里还有低低的噪,如梦话。
“不是全部。”
他看向更远的外海。有一条更隐蔽的热脉,从西沙水下延伸过来,像一条黑蛇藏在更深的泥层里。那条脉没有灯串,也没有导偏羽。
“有手在外。”张浩记下这条脉的位置,没有追。风眼已转,火墙已破,下一步该让潮水回身,把先前借出去的力收回来。
他转身向北,回到琼州以东的明风道上空。
潮汐回澜,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