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标在“发送”按钮上停留的瞬间,路明的手指没有半分迟疑。指令一经确认,伪装数据流立即注入东部讲习堂第三分站调试端口,系统日志同步刷新,标记为“例行更新包已送达”。
控制台反馈界面跳转出一串平稳的绿色确认码,表示接入成功。但接下来的三息内,没有任何异常响应触发预设的追踪模块。对方没有尝试解密,也没有反向探测,仿佛那条通道从未被察觉。
路明目光未动,指尖却已滑向侧边协议栏,调出逆溯网络的实时拓扑图。红色节点依旧静止,那道曾反复闪现的信号特征,此刻毫无动静。
他低声开口:“诱饵已投,鱼不咬钩。”
通讯频道随即接通,裴昭的声音传来:“我已经抵达评议会外厅,等你一声令下。”
“开始。”路明回道,“按计划推进质询动议。现在他们越是沉默,越说明心里有鬼。”
话音落下不到半刻,主控台另一侧弹出紧急通报:东部讲习堂技术评议会临时召集闭门会议,审议流程转入内部加密模式,拒绝外部接入权限。
路明眉梢微抬。这不是退缩,是规避。他们想把争议压在暗处消化,不让公众看见那些见不得光的审批痕迹。
他立即调取平台宪章数据库,翻至第十九条第三款,将条款内容连同申请文书一并推送给裴昭:“援引‘重大资源流向争议须接受三方质询’之规定,要求强制公开审议程序。理由要写得干净,不提极西匠团,不点名任何人,只问设备调拨合规性。”
裴昭那边沉默两息,回了句:“明白。这就递上去。”
数息之后,评议会系统反馈受理申请,三十息内必须作出是否公开的裁决。与此同时,路明操作主控阵列,从物资流转记录中提取出五条非敏感调拨信息——皆为极西匠团向维修站输送旧终端组件的备案条目,表面手续齐全,实则签名笔迹一致、印章版本过期。
这些数据被匿名上传至公共信息池,标题仅为《近期设备翻新项目存疑记录》。
舆论反应比预想更快。不到一盏茶工夫,平台讨论区便出现多篇分析帖,质疑为何淘汰多年的三级加密印章仍在流通。有工匠指出,这类核心组件本应统一回收销毁,而非流入民间工坊。
压力迅速传导至评议会内部。原定闭门审议被迫中断,主席宣布恢复公开通道,允许三方代表列席旁听。
“第一步成了。”裴昭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略沉,“但他们态度强硬,声称所有操作均符合流程,要追究信息发布者的责任。”
“让他们说。”路明淡淡回应,“只要人在台前,动作就会留下痕迹。”
几乎同时,北方矿盟传来执行报告。资源封锁令已下达,五类核心元件的跨境输送全面暂停。民用通道保留,但涉及身份令牌基板与远程唤醒装置的交易全部冻结。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一条预警消息:两处边缘工坊上报维修延误,三位登记工匠提交申诉,称因缺件无法完成客户委托,可能引发群体不满。
路明迅速调出监察系统,启用“白名单快速通道”,将已备案的民用维修请求纳入特批流程,并指派第三方监察组轮值审核。每两时辰一次的日志上传机制也同步激活,确保每一次拦截都有据可查。
他对着通讯器下令:“告诉矿盟那边,只断黑链,不伤民生。谁要是借机扩大禁令,一律记入问责档案。”
指令发出后,整个“清流行动”的三条主线终于全面运转。正面质询在评议会上激烈交锋,资源封锁切断敌方补给路径,而逆溯网络仍在等待那一丝破绽的重现。
可整整一刻钟过去,伪装数据流未被触动,敌方终端依旧沉寂。
路明靠在座椅上,手指轻轻敲击扶手。这种安静不对劲。不是溃退,更像是在重新布线。他们知道审查来了,也知道物资被卡,若再无应对,等于束手就擒。
他调出极西匠团下属工坊的电力监控图谱。三处地下作坊的用电曲线出现异常波动,凌晨时段负荷骤增,持续时间短暂,像是在进行短时高密度运算或设备转移。
“他们在转移节点。”他低语,“或者重建信道。”
就在此时,主控台警报轻闪。不是来自逆溯系统,而是审计链同步提示:东部讲习堂第三分站刚刚执行了一次“系统自检”,时间恰好在伪装数据流注入后的第七分钟。
自检本身合规,但时机太巧。早不检晚不检,偏偏卡在这个节点。
路明立即调取自检日志,发现其中一段底层协议扫描过程被手动跳过,区域正对应调试端口所在模块。
“他们发现了。”他眼神微冷,“而且故意装作无事发生。”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对方不敢贸然清除数据包,怕暴露清理行为本身;也不敢深入追查,唯恐触发隐藏的追踪逻辑。于是选择掩盖痕迹,维持表面平静。
可这一举动,恰恰证明了他们的心虚。
“裴昭。”他接通频道,“你在评议会上提一个问题——‘为何第三分站今日凌晨突发系统自检?是否与近期外部数据流入有关?’不要逼得太紧,就当是随口一问。”
“懂了。”裴昭顿了一下,“制造疑云,让他们自己乱阵脚。”
“对。”路明收回手,“我们现在不需要他们立刻崩溃,只需要他们开始犯错。”
命令传遍各线,三项策略继续稳步推进。质询环节逐步深入,裴昭的问题如细针扎入,虽未激起当场反驳,却让几位评审委员神情微变;资源封锁方面,监察日志显示又有两批违规元件被截获,来源直指极西匠团外围代理人;而逆溯系统虽仍无新信号接入,但监控范围已悄然扩展至周边备用信道,预设诱捕程序升级为动态响应模式。
整座密议厅只剩下控制台低频运转的嗡鸣。光幕上,三条行动线齐头并进,数据流稳定推送。
路明盯着屏幕,忽然注意到一条不起眼的日志变更:东部讲习堂档案库在十分钟前调阅了三年前的“终端认证体系重构方案”,查阅者权限等级极高,操作记录仅留编号,未显姓名。
他放大时间轴,对比此前几次破坏事件的时间节点,发现每次行动前,都有类似高层查阅旧规制文档的痕迹。
“指挥层还在亲自参与。”他心中有了判断。
这不是底层技术人员的自发行为,而是顶层有人在依据过往制度漏洞,设计规避路径。
他当即下令:将此次查阅记录纳入证据链备份,标记为“高危决策行为关联项”,并通知审计链启动异常访问预警机制。
至此,“清流行动”已不再是被动设防,而是真正开始挤压对手的生存空间。
主控台上,资源封锁执行报告显示,五类核心元件输送已连续二十息零新增记录,极西匠团三处作坊电力供应再度中断,疑似被迫暂停运作。
而评议会现场,裴昭发来加密简报:对方开始私下联络中立评审员,试图压下后续质询议题。
“他们在动用关系网了。”路明轻声道,“说明扛不住了。”
他双手交叠置于台面,目光落在倒计时窗口上。距离下次监听刷新还有三百四十一息。
这一刻,风暴已然掀起。
他的手指缓缓抬起,悬停在二级戒备启动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