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仿佛没有尽头,螺旋向下,深入星舰或者说堡垒的脏腑。空气变得灼热,带着浓重的硫磺与腐烂内脏混合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污秽。墙壁上的菌毯不再是覆盖,而是与金属结构彻底融合,形成一种蠕动着的、半有机半机械的恐怖组织,其上不时裂开布满利齿的吸盘口器,或是眨动着一只只浑浊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那心脏搏动般的声音在这里变得震耳欲聋,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整个通道的轻微震颤和能量流的汹涌,紫黑色的光芒如同血管中的血液,在墙壁内奔腾流淌。
“我们……我们正在它的身体里行走。”布莱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仪器早已因为能量过载而报废,现在全凭矮人的直觉和勇气。
莉安德拉手中的圣光被压缩到只能照亮周身几尺的范围,光芒与周围粘稠的黑暗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侵蚀声。她的额头布满冷汗,不仅要抵抗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还要时刻净化试图缠绕上来的腐化能量触须。
马蒂亚斯和雷希如同紧绷的弓弦,每一次阴影的蠕动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袭击。他们已经处理掉了好几波从墙壁中突然钻出的、小型而迅捷的扭曲生物。
祖尔加和扎伊拉一左一右,护卫着队伍的两翼。赞达拉巨魔的脸上充满了对这片圣地被亵渎至极点的愤怒,而兽人战士则用狂暴的战意压制着内心深处对未知黑暗的本能恐惧。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球形空间。这里仿佛是整座阿古斯设施的能量核心所在,但此刻,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跳动着的腐化心脏。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扭曲血肉、紫色水晶、破碎的阿古斯金属以及蠕动菌丝融合而成的巨大肉团。它就是那搏动声的来源,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能量管道,连接着球形空间的墙壁,贪婪地汲取着来自莱登和整个破碎群岛的能量。肉团的表面,隐约可见玛尔拉·维克雷斯那张扭曲而痛苦的面容被拉伸、变形,嵌合在其中,她的眼睛是两个不断旋转的虚空漩涡。
在肉团的下方,是一个沸腾的、冒着气泡的紫黑色能量池,池中浸泡着更多尚未完全溶解的躯体和组织,它们仍在无意识地抽搐、融合。
“欢迎……来到我的……神国……”玛尔拉的声音不再是多重奏,而是变成了无数声音糅合在一起的、非人的轰鸣,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中炸响,“见证……凡俗躯壳的……终极升华……与主宰意志的……完美结合!”
随着她的话语,整个“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猛地扩张!数条粗壮的、由纯粹腐化能量构成、顶端是巨大爪刃的触须从肉团中爆射而出,如同狂舞的巨蟒,向着闯入者们狠狠抽打、抓握过来!
“散开!”马蒂亚斯厉声喝道。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触须的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次拍击都让金属地面凹陷、碎裂。扎伊拉怒吼着,战斧燃烧起赤红的怒气,硬生生劈开一条触须的尖端,但飞溅的腐化能量却腐蚀了她的斧刃和臂甲。祖尔加和他的战士们利用敏捷的身法躲避,用附魔的长矛刺击,但效果甚微。
赫米特的枪声不断响起,但他发现普通的子弹很难对能量触须造成有效伤害。雷希的箭矢附着上了莉安德拉临时祝福的微光,才能勉强钉入触须,延缓其动作。
“必须攻击核心!那个肉团!”莉安德拉高喊着,同时撑起一道圣光屏障,挡住了一条横扫过来的触须,屏障剧烈波动,她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怎么靠近?这些东西把我们挡得死死的!”布莱恩一边用他的火枪轰击着靠近的触须,一边焦急地喊道。
马蒂亚斯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战场,目光最终落在那些连接肉团与墙壁的粗大能量管道上。“布莱恩!赫米特!瞄准那些管道!切断它的能量供给!”
“好主意!”布莱恩眼睛一亮,立刻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大号的、看起来就不太稳定的爆炸物。“赫米特!掩护我!老布莱恩要给他们来个大的!”
赫米特咆哮一声,猎枪火力全开,将试图靠近布莱恩的几条小型触须打得汁液飞溅。布莱恩则如同一个灵活的矮人陀螺,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将爆炸物精准地投掷向最近的一条能量管道。
“轰!轰隆!”
连续的爆炸响起,那条管道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紫黑色的能量如同血液般喷涌而出!肉团发出了痛苦的尖啸,一条攻击众人的主要触须明显变得黯淡、迟缓了一些。
“有效!继续!”扎伊拉见状,也指挥手下战士集中攻击另一条管道。
然而,他们的行动也彻底激怒了玛尔拉。
“你们……激怒我了……虫子!”肉团剧烈地搏动着,玛尔拉那张扭曲的脸庞变得更加狰狞,“现在……感受……真正的……深渊之力!”
能量池中的液体开始沸腾、上升,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虚空行者幻影。同时,肉团本身裂开了几道缝隙,从中爬出了几只形态更加完整、更加恐怖的扭曲造物——它们像是无面者的指挥官,身上覆盖着厚重的甲壳,手中握着由腐化能量构成的法杖或利刃!
压力骤增!混合小队瞬间陷入了触须、虚空幻影和精英扭曲造物的三重围攻之中!一名赞达拉战士不慎被触须卷住,瞬间就被拖入了能量池,在凄厉的惨叫中化为乌有。一名部落战士也被精英扭曲造物的利刃劈成了两半。
“莉安德拉!”马蒂亚斯在闪避的间隙大喊,“还能不能再来一次……像之前对付莱登那样?”
莉安德拉看着眼前绝望的战局,又看了看那搏动着的、汇聚了无数黑暗与痛苦的腐化之心。她闭上眼,不再去看外界的攻击,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与圣光的连接之中。这一次,她不再祈求外界的回应,而是燃烧自己残存的生命力与信仰,将其作为最后的柴薪,献给她所守护的光明。
“以我之魂……铸尔光辉……”她低声吟诵,鲜血从她的七窍中缓缓流出。
一道远比在莱登面前时更加凝聚、更加炽烈、却也更加悲壮的圣光之柱,自她体内冲天而起!这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净灭一切的决绝,如同审判之矛,径直射向球形空间的顶端,然后如同瀑布般洒落,笼罩向中央的腐化肉团!
“不——!!!”玛尔拉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尖啸。
圣光与虚空腐化发生了最激烈的对撞!刺眼的白光与深邃的紫黑能量相互侵蚀、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整个球形空间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肉团在圣光的灼烧下剧烈抽搐、萎缩,表面的血肉和菌丝大片大片地碳化、剥落。那些能量触须和虚空幻影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但莉安德拉的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她就像一支燃烧到尽头的蜡烛。
“就是现在!”马蒂亚斯眼中闪过决绝,他看到了在圣光净化下,肉团核心处暴露出来的、一块仍在搏动的、相对较小的、镶嵌着玛尔拉原本面容的核心组织!
他和雷希对视一眼,两人如同两道离弦之箭,顶着能量风暴的余波,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颗腐化之心!
马蒂亚斯的匕首瞄准了玛尔拉残存面容的眉心,而雷希的箭矢则锁定了那块核心组织的中央!
下一刻,匕首与箭矢,同时没入了目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
“咔……咔嚓……”
以命中的点为中心,无数的裂痕瞬间布满了整个腐化肉团!玛尔拉最后的意识发出了一声混合着不甘、痛苦与某种诡异解脱的无声尖啸。
巨大的肉团,连同下方沸腾的能量池,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化为了漫天飞舞的、迅速失去活性的紫黑色灰烬!
强烈的能量冲击将所有人都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光芒散尽,球形空间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残存的圣光余晖和缓缓飘落的灰烬。
腐化之心,停止了跳动。
莉安德拉力竭倒地,生死不知。马蒂亚斯和雷希也身受重伤,挣扎着想要站起。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疲惫而茫然地看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末日般战斗的废墟。
他们成功了……吗?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核心深处,一块不起眼的、似乎彻底失去活性的紫色水晶碎片,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在灰烬之中。同时,那一直萦绕在破碎群岛上空、源自恩佐斯的低沉呓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