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完成了沈时韫临时交代的“门诊问询”任务，向暖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胜仗，走起路来都带风。沈时韫那种自然而然的信任和指派，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局外人，而是真正能在他繁忙世界里帮上一点小忙的“自己人”。这种归属感，比任何直白的夸奖都让她雀跃。
然而，生活的趣味就在于，它总会在你志得意满时，抛来一点小小的波澜。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向暖照例去康复科训练。做完一组训练，她正坐在垫子上休息喝水，就看到康复科的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沈时韫。
他今天没穿白大褂，穿着一身简约的深色休闲装，更衬得身姿挺拔，气质清俊。但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那位女医生穿着得体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笑容温婉，正侧着头和沈时韫说着什么，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欣赏和熟稔。
向暖认识她，是心内科的医生，姓苏，据说业务能力很强，家境也好，是院里不少单身男医生的倾慕对象。
看到沈时韫和苏医生并肩走来，言谈间似乎颇为融洽的样子，向暖心里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酸溜溜的感觉，像是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柠檬水。
他们怎么会一起来康复科？是约好的吗？看起来还挺熟……
各种猜测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向暖握着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沈时韫的目光扫过训练区，似乎看到了她，但也只是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淡漠地移开，继续和苏医生朝着康复评估室的方向走去，两人还在低声交流着，似乎是在讨论某个病人的情况。
向暖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明明看到她了，却连个眼神示意都没有！跟和苏医生说话时那种（在她看来）平和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一种微妙的危机感和醋意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她忽然意识到，沈时韫这样优秀的人，身边不可能缺少爱慕者。而那位苏医生，无论从外貌、学历、职业来看，似乎都……和她不是一个画风的。
这种认知让她有些沮丧，连带着刚才训练出的那点汗水都觉得黏腻不舒服。
她没了继续训练的心情，蔫蔫地收拾好东西，提前离开了康复科。
回病房的路上，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沈时韫和苏医生并肩而行的画面。
“向暖啊向暖，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她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沈老师跟同事讨论工作而已，你在这瞎吃什么飞醋！你又不是他什么人！”
话虽这么说，但那点酸涩感却挥之不去。
她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不过去打个招呼，至少……宣示一下存在感？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点开沈时韫的微信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昨天汇报训练进展的消息上，他没有回。
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在输入框上徘徊，想发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今天去康复科干嘛？太刻意了。分享点别的？又觉得提不起劲。
最终，她什么也没发，赌气似的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接下来的两天，向暖明显有些蔫了。去神经外科“打卡”的频率降低了，训练时也有点提不起精神。连小刘护士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暖暖，咋了？胳膊又不舒服了？还是跟沈医生闹别扭了？”小刘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向暖连忙否认，强打起精神，“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她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尤其还是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醋意”。
周三下午，又到了“沈老师小课堂”的时间。
向暖磨蹭了好久，才抱着书和笔记本，慢吞吞地走向沈时韫的办公室。心里既期待见到他，又有点别扭和忐忑。
敲门前，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调整好表情，才推门进去。
沈时韫依旧坐在电脑后，见她进来，抬眸看了一眼，目光平静无波，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沈老师。”向暖小声打招呼，走到他桌旁。
“嗯。”沈时韫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笔记本上，“今天有什么问题？”
他的语气和态度，和之前每一次“小课堂”一模一样，专业、冷静、没有丝毫异常。
向暖一边翻开笔记本，指出自己预习时划出的疑问点，一边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讲解的时候，依旧专注，逻辑清晰，偶尔会因为她的理解偏差而微微蹙眉，然后用更浅显的方式解释。
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
但向暖却敏感地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具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今天的话，似乎比平时更少了一点点？偶尔在她提问的间隙，他的目光会短暂地飘向窗外，或者落在桌面的某个角落，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心不在焉？
而且，当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递过来的笔时，他收回手的动作，好像……比以往更快了一丝？
是她的错觉吗？
因为心里存着事，向暖今天的提问也有些不在状态，有几个地方明明听懂了，却因为走神又问了一遍。
沈时韫讲解的耐心似乎也比往常薄了一点，在她第二次问同一个基础概念时，他抬起眼，看向她，眉头微蹙：“这个上次讲过了。没记住？”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那种纯粹的、基于知识传递的质疑，让向暖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对……对不起沈老师，我走神了……”她慌忙道歉，心里更加慌乱。他是不是看出她状态不对了？是不是觉得她不够认真？
沈时韫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图谱上，但周身的气压似乎低了一点。
接下来的答疑，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向暖感觉自己搞砸了。
她收拾好东西，低声道谢，准备离开。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沈时韫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依旧平淡，却让她脚步猛地顿住。
“你最近，康复训练强度跟不上？”
向暖愕然回头。
他……他怎么会这么问？是因为她今天状态不好，所以他以为她训练跟不上累着了？
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关心吗？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问？是因为注意到了她这两天的消沉？
无数个念头在向暖脑子里闪过。她看着沈时韫那双深邃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沈时韫，问完这句话后，并没有等待她的答案，便已经转回了电脑屏幕前，仿佛刚才那句问话，只是他基于观察随口提出的一个专业问题。
但向暖却站在原地，心跳莫名地加速起来。
冰山……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敏锐得多。
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源自于她的“飞醋”而引发的微妙波动，似乎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办公室内，沈时韫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屏幕上的光，映亮他略显冷硬的侧脸。
窗外，天色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