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阿哥胤禔的府邸,紫檀木大案上,一卷刚送来的密信被揉成了团,墨汁顺着纸团边缘滴落,在青石板地上晕出深色的痕迹,与墙上挂着的“宁静致远”匾额形成刺眼的对比。
胤禔背着手在窗前踱步,玄色蟒袍的金线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每一次转身,腰间玉带撞击的声响都像在敲打着人心。他本就生得高大,此刻眉头拧成疙瘩,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活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一群没用的废物!”他猛地抬手,将案上的端砚狠狠扫落在地。砚台“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块险些划伤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的膝盖。“让你们去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徐源,你们办砸了!好,我忍了!可一个唱戏的秦思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派了三个最得力的杀手,居然还能让她活着不见了?!”
跪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浑身僵住,头埋得更低,青色的夜行衣后背被冷汗浸出一大片深色的印子。左边那个年纪稍长的,壮着胆子抬起头,声音发颤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爷,奴才们真的尽力了……当天在杭州的小巷里,秦思琪的马车已经被咱们围住,箭也对准了她,可、可半路突然冲出来个杂役,硬生生替她挡了那一箭!”
“杂役?”胤禔冷笑一声,声音里的嘲讽像冰碴子一样扎人。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地上的纸团上,用力碾了碾,“杭州城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忠心的杂役了?刚好在刺客动手时冒出来,还敢用身体挡箭?你们查了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查、查了!”右边的黑衣人赶紧回话,连声音都带着哭腔,“奴才们事后去锦乐班打听,那杂役自称‘李三’,说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可问遍了戏班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而且……而且杭州知府张恕可,当天下午就突然派人全城搜捕秦思琪和那个杂役,还封了各个城门,奴才们的人根本没法再动手,怕暴露了身份,坏了爷的大事……”
“张恕可?”胤禔的眼神骤然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在书房里踱了两步,脚步又重又急,踩得地上的瓷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张恕可是八弟的人,他掺和进来干什么?难道那个叫‘李三’的杂役,是八弟派去的眼线?”
他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看向黑衣人,语气里满是愤怒:“好啊,又是他胤禩!每次我要办点正经事,他都要跳出来搅局!他以为靠一个张恕可,就能拿住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却比刚才更冷:“不对……还有四弟胤禛。以他那滴水不漏的性子,杭州出了鸣春楼这么大的案子,牵扯到‘逆党’,他不可能坐视不管。那个挡箭的杂役,说不定不是八弟的人,也有可能是四弟派去的!”
“他们是想抓住我的把柄,让我不得翻身啊!”。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死死咬着牙,连头都不敢抬。他们跟着大阿哥这么久,早就知道他的脾气——暴躁起来像头失控的野兽,而且自大又多疑,一旦认定的事,谁劝都没用。
胤禔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着胸口的怒火,可声音里的狠劲丝毫未减:“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办两件事!办不好,就提头来见我!”
他指向左边的黑衣人,语气凌厉:“你,立刻加派人手,在京城的各个城门、码头、驿站都盯紧了!秦思琪和那个杂役肯定要离开杭州来京城,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不用请示,直接动手!记住,这次要是再失手,你们别怪我无情!”
“奴才遵命!”左边的黑衣人赶紧磕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他起身时,膝盖都在发颤,却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就往书房外跑。
胤禔又看向右边的黑衣人,眼神里满是冷血:“你,继续找徐源的下落!不管他藏在京城的哪个角落,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他落到八弟或四弟的手里——他知道的太多了,留着他,迟早是个祸患!”
“奴才明白!一定找到徐源,绝不让爷失望!”右边的黑衣人也连忙磕头,起身跟着同伴一起退了出去。
“胤禩、胤禛……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他咬牙切齿地自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等着吧,只要我先找到徐源,再把秦思琪灭口,你们就无计可施,我再参他张恕可包庇罪犯!”
他叫来几个奴婢,奴婢们给他穿一件石青色的外袍,套在身上,都还没系好外袍的玉带,他就不耐烦的让奴婢滚蛋,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烦躁。他对着门外喊:“来人!备轿!我要去八弟府上!”
门外的太监早就吓得躲在廊下,听见传唤,赶紧跑进来回话:“是,爷!奴才这就去备轿!”
胤禔整理着衣襟,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他要去八弟府探探口风,看看那个“李三”到底是不是八弟的人。要是八弟真的掺和了进来,他不介意让八弟也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那些挡路的人,无论是徐源、秦思琪,还是那个不知名的杂役,只要碍了他的事,就都得死。
不多时,轿夫就抬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过来。胤禔迈着大步走出书房,腰间的玉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眼神里的暴戾被一层虚伪的平静掩盖。他弯腰坐上轿子,轿帘落下的瞬间,眼底的狠戾再次浮现。
轿子缓缓驶离大阿哥府,朝着八爷府的方向而去。